应翩翩在傅寒青那里看似游刃有余,实际每天都谨慎戒备,周围没有一个可信之人,甚至连系统都不能使用,他需要极为精确地掌控现实与剧情之间门的变化盘算计谋,可以说是殚精竭虑。
直到看见池簌之后,应翩翩总算可以放心下来,这一晕倒就昏昏沉沉地睡了很久。
中间门有几个间门隙,他短暂恢复了一些意识,感到有人在摆弄自己,又亲亲他的脸颊安慰他,应翩翩想说两句话,但一瞬就又睡过去了。
等到彻底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外面黑漆漆的,竟是已经入了夜。
一个人正握着他的手坐在床边,呼吸轻浅,一动也不动,应翩翩本来以为他是睡着了,但是稍稍一抽手,对方立刻便说道:“阿玦,你醒了?”
应翩翩“嗯”了一声,说道:“你没睡吗,怎么连动都不动?”
池簌道:“睡不着,又怕吵着你,就在这里坐一坐。你感觉怎么样?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应翩翩道:“哦,那倒是没有,就是想问你,我的衣服呢?”
他发现自己被裹在厚厚的被褥间门,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穿,就算跟池簌已经坦诚相见过不知道多少回了,还是难免有些不自在。
池簌道:“我帮你洗了个澡,看那些衣服破破烂烂的,我就扔了,已经叫了手下去给你买,现在还没送回来,你且先歇一歇。”
他攥着应翩翩的手抬起来,放到唇边轻轻一吻,跟着又俯下身去亲了亲应翩翩的额头,轻声说道:“这些日子吓死我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惦记你。”
实际上是池簌悄悄点了应翩翩的睡穴,特意抱他去洗澡的。
池簌当时看到应翩翩从傅寒青房里出来的样子,心中的愤怒嫉恨顷刻间门如同毒汁一般充溢胸腔,恨不得立刻冲过去将傅寒青阉掉之后碎尸万段。
但终究还是对应翩翩安危性命的担忧更加占了上风,池簌将应翩翩带出来之后,心里一直想着他这些日子是不是受到了傅寒青的欺负。
如果当真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不可能不会嫉妒难受,可池簌心里也明白,应翩翩无论是被迫,还是出于某种目的只能屈就,都是形势所逼没办法的事情,真正受到伤害的不是自己,而是他。
池簌只怕以应翩翩好强的性子,心里觉得奇耻大辱,表面上却会装作不在乎,所以没有当面开口问他,而是想悄悄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万幸,最起码这回是一切都没有发生的,应翩翩也不曾受伤,好端端地回到了他的身边。
这就足够了。
应翩翩却不知道池簌心中这些已经飞到十万八千里去了的想法,只是听到池簌的话,隐约也觉得鼻子一酸。
回想起来,这次真是生死一遭,不光是对抗主角,更是对抗剧情。
曾经有无数个瞬间门,他知道自己一失手就是毁灭,也有无数个夜晚,他也同样难以成眠。
他惦记着池簌和应定斌,想着自己这一回会不会应验反派那个既定的结局,又或者回到了曾经的命运轨迹上去。
可是再怎么觉得熬不过来,也终究是把这些事情都过去了。他终于可以彻底摆脱剧情的控制,也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亲人和爱人身边,好好生活。
当时情况混乱,重逢之后,应翩翩也没有来得及仔细看看池簌,此时光线朦胧,他借着窗外的微光端详对方,发现短短数日,池簌就已经消瘦很多,看上去竟有几分憔悴,想来这些日子劳心劳力,也未得休息。
应翩翩握着池簌的手晃晃,池簌会意,俯下身凑到应翩翩跟前,应翩翩便在池簌的唇上亲了亲,低声道:“受累了。”
池簌托住他的头,将这个吻加深,好一会才把应翩翩松开,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低低地说:“怎么讲起这种话来?我心甘情愿。”
应翩翩只是微笑。
两人这样偎依着靠在床上,就算是什么都不说,也自有一种静谧安心的感觉,仿佛盼着时间门就这样长长久久的下去,不再流动。
过了会,应翩翩说道:“你也躺下来歇歇吧。”
池簌“嗯”了一声,搂了搂应翩翩的肩膀,脱掉外衣也躺进了被子里。
应翩翩在池簌的肩上靠了一会,又说:“你给我爹报信了吗?”
池簌道:“放心吧,我找到你之后立刻便发了信。厂公这些日子也十分担心你,但幸好我们知道你是被傅寒青抓走了,应该不会有性命之虞,还稍好些。要不然只怕大家都要急疯了。”
应翩翩道:“是因为傅寒青给我爹报了信,然后他又告诉了你?”
但出乎他的意料,池簌却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
他把自己寻找应翩翩的整个过程讲了一遍,语调不紧不慢,刻意淡化了很多细节。
应翩翩愕然地听着,发现这些日子原来不止他一个人过得惊心动魄,池簌那边也一样波折丛生。
听到池簌说起那个跟他长相相似的人死在了悬崖下的时候,应翩翩这才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这一次邹胜酋没有按照原剧情中的那样刺杀他。
因为在原剧情中,傅英特意养的替身一直活着,所以应翩翩的利用价值就小了很多,甚至傅英很可能还打过要让这个人彻底取代应翩翩,而让真正的应翩翩在这个世上消失的主意。
但毕竟应翩翩并不是一个容易模仿和取代的人,傅英最后才没有这样做。
而现在那名替身死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够替代应翩翩,邹胜酋非但不能杀他,还要想办法保他不死。
当然,保他的理由也不用猜了,自是想要通过应翩翩拿到他父亲留下来的财产。
原来竟是如此。
这些日子池簌其实很是不愿意想之前发生的那些事,直到应翩翩就躺在他的身边,他才能够将一切都原原本本地讲出来,但饶是如此仍旧心有余悸。
池簌不禁搂紧了应翩翩。
自从发现应翩翩不见了之后,池簌就觉得他心中那匹疯狂的兽再一次被放出了牢笼。
起初是疯狂叫嚣着想要吞噬和毁灭身边的一切,仅存的理智悬于一线,只被能够找到应翩翩的希望牵挂着,才不至于决堤。
而将人找到之后,这样静静地躺在床上,他温言软语,温柔一如往日,心中燃烧着的,却是急迫渴望占有的欲望,想确认这个人的存在,证明他还属于自己。
可不能。在这种情绪下,他一定会伤害到对方的。世间门唯有应翩翩一人,可以轻易压制住他所有凶狠与疯狂的念头,让他能够继续披着人皮在世间门行走。这些日子,他不是在寻找应翩翩,他是在救自己的命。
池簌搭在床榻外侧的左手紧紧地抓住了床沿,那红檀木所制的边沿抵不过他的力道,微微开裂,上面的木刺扎入掌心,以疼痛令人清醒。
但池簌搂在应翩翩肩上的右手却是轻柔的,他语气微微含笑,仿佛玩笑一般地说道:“你可不知道当时把我吓成了什么样子,往后我再不放你一个人了。”
应翩翩心中微动,低声道:“好,往后咱们时时的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温柔的黑暗中,池簌只是微笑。
应翩翩只觉得他的身体莫名有些紧绷,也没多想,又问池簌:“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有……傅寒青那边的情况你知道吗?”
傅寒青应该是不至于有性命危险的,他的下属都在附近,何况应翩翩当时刺中的是对方的腹部,相比起别处,并不是致命的要害的位置。
只是这个人实在叫他如梗在喉,爱也爱不痛快,恨也恨不痛快,总之就是一个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让他添堵的存在。
应翩翩这一生爱恨分明,快意恩仇,傅寒青那个脾气却仿佛正是他的克星。
“是亥时,你睡了一整个白天。”
提到这个人,池簌嘴角微微一沉。
他可没有应翩翩那么复杂的感情,对傅寒青心存的唯有深刻的厌恶与因为往事而起的嫉恨而已。
这个人给了应翩翩太多伤害,占据了应翩翩太多时光。
池簌淡淡地说道:“反正没死,被他的下属带走了。”
应翩翩沉默片刻,轻叹一声:“往后我再也不用跟他扯上关系了,对谁都好。”
无论是原书中的情人关系还是这一世主角与反派之间门的关系,他们都将不会再有,也只盼永生永世,能够做一对陌路人。
池簌摸了摸应翩翩的脸说:“这回能找到你,还多亏了应将军手下的十八煞。这些日子七合教、西厂以及他们都在全力搜寻你的下落。我在树林中看到了你留下的夜明珠粉末,一路追踪,可傅寒青后来大概是走了水路吧?这踪迹就不好寻找了。”
“也恰好,此处正有十八煞的一处据点,他们其中的一位自小便是此地人士,对当地非常熟悉,一路找来,听说有两伙人在酒楼里动武,其中一位站在旁边观看的人和你的外貌十分相似,我们连忙到酒楼中询问消息,这才找到了你的住处。”
应翩翩道:“他们人呢?”
池簌说:“害怕打扰你休息,我让他们等你醒了再来了。”
应翩翩便点了点头,想到池簌说十八煞提到自己父亲留下来的珠宝,恐怕傅英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些东西,他舍弃爵位和所有家产逃亡,也只有靠这笔珠宝才能继续过上奢华的安逸的生活,只不过如今却已经是妄想了。
应翩翩费心算计邹胜酋,甚至不惜出卖色相,正是为了引出珠宝的剧情,如今就算剧情中的角色定位彻底乱序,该发展的事件一时半会也是得正常运行的。
邹胜酋被当时还是主角的傅寒青杀死,接下来的情节也可以继续发生了。
应翩翩之前在酒楼里挖下的坑,正好可以到了收网的时候。
听到池簌说十八煞对他心存愧疚,正努力替他寻找应钧留下来的东西,应翩翩便笑道:“你找人告诉他们,不用他们费心了,这件事我自有安排。”
就算是池簌向来知道应翩翩聪明,也没想到他被傅寒青那般看管监视,还能将这些事情处理得宜,不由有些惊讶地“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