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嘉的威胁下,书生只能打包了一大堆药材跟随对方来到了衙门内。
不过看见衙门的牌匾,书生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这位尊贵的小公子眉眼傲气十足,他还以为惹到了什么恐怖身份地位的人,还害怕小命不保,但若是跟官府有联系的话,起码不用担心性命了。
伊嘉熟练走进衙门后院地界,便让书生将行李放在地上。
正当书生以为他终于可以没事离去的时候,却见伊嘉毫不客气地命令道:“你去把雄黄、雌黄、细辛、川芎、蜀椒这些药材各自挑一钱,然后将其碾碎成末,小心保存好。”
书生愣了,他左右看看发现此地并无其他人,不禁惊愕道:“你让我去?”
“不然呢?”伊嘉上下打量他,眼底忽然充满狐疑,“难道你不识药理?”
“怎么可能!”感受到他质疑的目光,书生觉得整个人都受到了侮辱,当即反驳道,“我跟随师父学习了两年,什么药材不识,还能给人看病呢!”
“那不就得了。”伊嘉翻了个白眼,“这附近就只有你一个懂药材的人,不然我让你来做什么,快点去干活。”
“凭什么!”书生这个爆脾气就上来,“你又不是我师父,又不是我病人,又不是哪位大人,凭什么要支使我做事?”
“……凭什么?”闻言,伊嘉双眼一眯,示意性地摸了摸腰间的鞭子,“就凭这个,行不行?”
金色的鞭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可是整体都在折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晕,书生本能地咽了咽唾沫,感到了一丝恐怖的杀气。
“你、你这是在威胁我!”
伊嘉扬着眉眼高调承认了:“对啊,我就是在威胁你啊,有能耐你去报官啊?”
书生:“……”
看了看自己身处之地正是衙门后院,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报官并不现实。
或许正因为这样,这位小公子这才有恃无恐吧。
根本无法逃离这个大魔王的掌控,书生带着苦兮兮的表情,只能郁闷地重新回到原地,听从伊嘉的指示干活。
有识药材的人帮忙,伊嘉就无后顾之忧,彻底将杂活交给书生后,他便专心开始自己的工作。
首先,对于这次毒素感染最重要的,就是杀毒消毒,防止剩余的无辜之人感染。
已经中毒的人,伊嘉不能保证百分百一定能够存活,先让没被卷入感染的百姓无性命之忧才是伊嘉首先要做的。
所以,伊嘉现在要准备的就是防止传播的两种方法,一是大面积的进行消毒,伊嘉采用的是熏香法,这是古代常用的一种消毒手段,用药材当做熏香点燃净化房间,可以有效杀死毒气。
二是捂住口鼻,也就是佩戴口罩,材料已经让喻文山去准备了,他现在需要的就是制作酒精对最后的口罩进行消杀,让所有人佩戴。
这两个都是很大的工程,还好二者制作的步骤有相似之处,可以一并准备。
在外面的人制造简易帐篷和床铺的时候,正好可以趁机制作。
不过对于高纯度酒精的获取,还是具有一定难度的,最简单的方法是蒸馏法,但还是需要一些器具。
再瞥了眼干活还算尽心尽力的书生,伊嘉这才满意地站起身,前往后院县令等官员的私人房间进行翻找,看看有没有能够用到的东西。
虽然这几个房间里早就被翻得乱七八糟,不过县令似乎在逃跑时只拿走了比较贵重的轻巧物件,伊嘉很快就到了一个细口肚子大的花瓶,而且还是名贵的陶瓷材料制作的。
他眯着眼睛往里面瞄了一眼,竟还发现里面存着一些轻飘飘的银票,似乎是有人特意藏在这里,却忘记了的。
还挺幸运。
伊嘉很自然地将银票收进
自己的包裹中,又从后厨拿了一口大锅,和一些柴火,终于再次回到了空旷的院内。
书生似乎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当伊嘉回来的时候,他仍旧坐在那里慢慢地研磨着药材,只是他看见伊嘉手里那大包小包的东西,不由得惊讶了一瞬:“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我没有告诉你吗?”伊嘉将东西通通放在地上,这才擦了擦薄汗歪头看他,“我要治病。”
“?”书生茫然一瞬,“要治谁的病?”
伊嘉理所应当道:“当然是这全城百姓的命!”
书生震惊了:“你指的是这传播得极广的疫病?你疯了?你不知道这疫病有多可怕吗,就凭你?还想要救全城百姓的命??”
伊嘉睨了他一眼:“就是知道这疫病多可怕,我才主动来到怀宁县的,你也是医者,你不觉得攻克一个充满绝望的难题是一件很有魅力的事情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亮的惊人,唇角也浮现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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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这一幕,书生看他的眼神越发像是在看一个疯子:“那你是不知道这疫病有多么绝望!不可能有人能够治好它的!它太可怕了,人们在它面前只会变得渺小,完全束手无措!”
“那你就一边帮我的忙,一边看着我吧。”伊嘉只冷哼一声,朝他扬了扬下颔,“看我如何攻略这个难关,解救怀宁所有人,敬请期待吧。”
说完这些话,伊嘉便不再多说,再次搭建起蒸馏的器具,而书生则久久望着他忙碌的身影,不知不觉陷入迷茫中。
一开始,对这疫病,他其实是并无畏惧信心满满的,可是随着在他眼里无所不能的师父一次次失败,甚至连自身都感染了疫病,他的内心便只剩下失望和绝望。
怀宁县陷入一片绝望中,没有人相信自己能够活下,所以渐渐的,连他也放弃了希望。
但是今日伊嘉的一番话,却隐隐点燃了他心底的火焰,他依旧不相信伊嘉能够拯救所有人,可是若是有那么一分可能性呢,若是他现在做的事能够成为扭转局面的一部分呢,这样想想,他就会因为自己在救人的行动而感到喜悦和满足。
比起自暴自弃什么都不做,还是尽可能地帮上百姓的忙能够令他充实欢喜。
书生的眼底逐渐坚定起来,他头一次主动靠伊嘉靠近,并将磨出的细粉展现给对方看:“……你要的就是这个吗?”
虽然面对伊嘉时语气还有些别扭,但是这也是他努力释放善意的一次信号。
但伊嘉瞄了一眼,毫不留情地否决道:“不行太粗了,再细一点,磨成粉末状。”
“……”碰了一鼻子灰的书生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嗷。”
“另外按照这样的方法,再做二十份,后续还需不需要我再告诉你。”伊嘉顺口补充了一句。
直接令书生惊呆了:“二、二十份??”
天啊,他将这药材碾磨成这样就已经快一刻钟时间了,二十份?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他本来想出声抗议,但是想到空无一人的衙门,想要甚至连年纪尚幼的伊嘉也在繁忙地工作着,那本来俊俏白皙的小脸被他抹得布上一层灰色,但他却依旧眉眼认真,任劳任怨,搭建着器具。便只好将所有的抱怨咽了回去,无声退走。
连比他小上不小的伊嘉都在忙碌,他怎么能好意思提出减轻工作量呢!
干吧!
于是书生一咬牙,再次拼命地碾碎药材中。
伊嘉好不容易用石头和泥土将锅台搭建好,手指不经意间擦过脸颊,脸颊便多了一层黑泥,他不舒服地用手背蹭了蹭,但条件有限很快又只能继续投身于建造中。
接下来的方法还算简单
,将铁锅固定住后,将圆平底的瓷瓶放进去,又在后院种植的竹林中削下一块竹子,打出两个洞口,将小一些的竹子插入洞口中连接,然后再将这连接好的竹子用泥土与瓷瓶瓶口连接在一起,倾斜放置,下方在放一个圆形的大缸接收蒸馏水。
这样一来,蒸馏的器具简陋版就做好了,现在条件不足,能够做成这样,伊嘉也是松了口气。
差不多在他刚做完之后,喻文山终于拎着两缸酒满载而归。
他的身后还跟着不少女子,或是梳着发髻,或是披散后发,不过都神色惊疑,手无足措拘谨地站立着。
女子们怀中都捧着白色的织布,这种布料名贵但是透气性不错,很适合捂住口鼻。
伊嘉眼前一亮,刚要上前检查,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些女子身上遍布尘土,风尘仆仆,简直跟干完活的他也一样狼狈。
不过想想也知道,经过这样的变故,这些没能染上毒的女子是何其担惊受怕,这时候怎么可能有心打扮梳洗,况且就连水中也藏有毒素,一样很多病毒。
这样的状态是不能触碰干净的口罩的,伊嘉蹙起眉,思考着该如何让他们清洁身体。
“小公子。”而喻文山看见他后,先是被他脸上花猫似的泥灰惊到,哑然道,“你的脸……?”
“啊,干活的时候碰脏了。”伊嘉不甚在意地用手背又擦了擦脸颊,这时,喻文山也才意识到就连伊嘉的手也满是灰泥,突然间心情有些酸涩起来。
自从他第一次见到小公子,小公子便是干净明亮的模样,在安庆也从没有受到过一丝委屈,连吃住他们都是给予他最好的。
可是在怀宁县,锦衣玉食的小公子却要亲自干着粗活。
这还仅仅是个开始而已,身为神医、也就是整个怀宁的中心,接下来小公子的日子一定会更加艰辛。
只要想象那样的场景,喻文山就感到了阵阵心疼。
像伊嘉这样年纪的少爷,应该是无忧无虑的,等待万千宠爱的,可是现在,伊嘉的身上被迫背负这般重任,他一边觉得愧疚,一边觉得敬佩。
他从没有这样一次觉得自己束手无措,十分无能。
可是喻文山现在能够为伊嘉做的,也就是帮他打理好琐碎的事情,让他能够心无旁骛的治病。
眼神逐渐坚定起来,喻文山主动请令道:“这是小公子要的酒,只拿了两大坛,等到外面的人忙完后,也会再去取。怀宁没有被感染的女子都在这里了,她们手中的正是你要的白布,现在应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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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高的效率令伊嘉很是满意,果然这种活交给喻文山就是个正确的选择。
想了想,他将小心护在怀中的香囊拿出,恋恋不舍地看了香囊一眼,便忍痛将它递给了喻文山。
“你带着它,取出其中一些药材,磨成粉,将粉少量倒入井中,能暂时抑制毒素的扩散,让她们尽快洗净身子换个干净的衣衫,然后再来后院找我。”
喻文山意识到这香囊正是伊嘉曾经说过的能够解百毒的香囊,微微愣住后,焦急道:“这可是你的珍贵之物,能够保证你被毒素不侵染,怎么能用掉呢?!”
“咳。”伊嘉干咳了一声,眼底有一瞬间的闪躲,但又义正言辞道,“只是取走一些不碍什么事,况且现在这些人身上都缠有毒素,只是没能爆发而已,先给她们解毒,才能保证她们留在这里时我们会安全。”
喻文山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但还是心中担忧:“但是……”
“放心吧。”伊嘉直接打断他的话,“我已经在制作去除毒素的解药了,而且你用完还给我不就行了,有什么好担心的。比起担心这些,你还是快点去吧,要是耽误了时间就麻烦了,本
来事情就已经很忙了。”
伊嘉推着他的后背让他往外走,喻文山还想要说些什么也只能就此咽了回去,无奈地叹息道:“我会早点回来的,你不要乱跑。”
这种嘱托孩子一样的语气令伊嘉心中不满,小声嘀咕了两句。
看着他那气鼓鼓的脸颊,喻文山心中的担忧这才一扫而空,下意识地摸了下那柔软的发顶,随后才像是掩盖一般迅速离去。
因为离去的有些慌乱,他下意识忽略了许多因素,比如说如果佩戴这香囊真的可以驱除毒素,又为什么伊嘉说倒入水中只能暂时抑制……但当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恐怕已经为时过晚。
而现在喻文山只是遵循着神医的医嘱进行行动。
喻文山带着一大群的人离去后,伊嘉便将酒想进办法扛到了后院,虽然看着喻文山一个人提两缸酒轻轻松松脸不红心不跳,可是换成伊嘉,一缸酒就让他累的小脸都红了。
一抬头,发现还在将药材碾成粉末的书生正坐在地上与他对视,这人还特意选了个凉快太阳照不到的地方,显得十分惬意。
伊嘉忍不住用谴责的目光看向他,或许也觉得坐着看着一个孩子搬动酒缸是在太缺德,书生想了想,尴尬道:“我帮你?”
伊嘉眼睛一亮,矜持道:“既然你主动想要帮忙,我就满足你的愿望吧。”
“……是是。”书生早已不想跟他打嘴遁,上前就想要抬起酒缸,可是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低头一看,酒缸纹丝未动,他自己倒是累的气喘吁吁。
书生:“……”
伊嘉:“……”
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伊嘉宛如驱赶蚊子一般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还是研你的磨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