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过多久,竟连精细吃食都吃不习惯?
奚将阑擦了擦手,看着朝阳初升:“是不是到时辰了?”
盛焦微微俯身,用手贴了帖奚将阑的额头。
奚将阑腰身往后仰,冁然一笑:“别摸了,没大事——要是再耽搁,去南境的下一趟行舫就得明日了。”
盛焦想给他尽快寻到「引画绕」,也不说多余废话,沉着
脸给奚将阑经脉输入一道灵力,见到他脸色好看些,才道:“走。”
***
药宗,乐正鸩还在抱着门口石柱死也不肯踏出门半步,被温柔的婉夫人揪着耳朵扔出去。
乐正鸩浑身都被黑袍笼罩,连脸都瞧不见,崩溃道:“娘,盛焦都跟过去了阿绝肯定不会有事,何苦要我遭罪跑这一趟?”
“「引画绕」难寻。”婉夫人给他理了理兜帽,温柔道,“若是中途弄毁了可怎么办?”
乐正鸩还是不高兴。
婉夫人摸摸他的脸,眸中似乎闪现波光:“鸩儿,乖一点。”
乐正鸩隐约有些动容。
这是他从天衍学宫回药宗后第一次出远门,儿行千里母担忧,他娘还是心疼他的。
正感动着,就见婉夫人悲伤地说:“你定要保护好阿绝,可千万别让他吃苦受罪。”
乐正鸩:“……”
乐正鸩瞬间变脸,面无表情道:“娘,你实话告诉我,奚绝是不是才是您亲儿子,我只是个充数的。”
婉夫人哭笑不得:“胡说八道什么。”
“那您为什么待他如此好?”乐正鸩闷闷不乐道,“当年我去天衍学宫上学前,您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别欺负奚绝,儿子都被他陷害被掌院罚抄书,您还向着他。”
婉夫人沉默好一会,轻轻道:“鸩儿,你知道当年药宗为何要避世吗?”
父母从不会和乐正鸩说这种正事,乐正鸩当即觉得很新奇,大胆猜测道:“因为父亲爱闭关、不爱同外界交流?”
“你现在就和你父亲一个样。”婉夫人拍了他脑袋一下,无奈道,“……当年十二相纹出现时,整个中州……”
她沉默好一会,眉目间难得冰冷地用了一个词。
“令人恶心。”乐正鸩一愣。
他娘亲从来温柔和顺,从未说过这种流露出心中浓烈嫌恶的话。
“十二相纹……不是「半烧焚」吗?”乐正鸩忙问。
婉夫人奇怪道:“那是什么东西?”
乐正鸩:“……”
那奚绝还说的头头是道!
又被骗了!
“阿绝是个可怜孩子。”婉夫人道,“只要当年屠戮奚家的人一日寻不到,他就一日过不了安生日子。”
乐正鸩气得半死,却还是捏着鼻子提议道:“咱们把他接来药宗一起避世不就成了,难道中州那些人还敢杀来药宗啊?”
婉夫人摇头:“没那么简单——不说了,时辰快到了,去吧。”
乐正鸩见此事已成定局,只好不情不愿地和婉夫人告辞,将兜帽拉扯到脸上将身体遮得严严实实,像是一团黑雾似的飘走了。
「半烧焚」又是假的。
乐正鸩咬牙切齿,一路气到了乾鱼行舫。
他好多年没出门,循着记忆找到上一次去过的行舫阁,发现八百年前就彻底荒废。
好在有一艘行舫刚好从他头顶飞过,缓缓停落在远处,才让他顺着行舫寻到新的行舫阁。
从中州去南境只有辰时那一趟行舫,数十丈的行舫宛如高高阁楼已停在偌大空地上,密密麻麻的幽间窗口像是一双双眼睛,只扫了一眼乐正鸩就觉得窒息。
这么多人同在一艘行舫上?!
那不得挤死啊?
乐正鸩越看脸色越沉,披着黑袍几乎要冒黑气。
特别是路上还有许多匆匆的行人,瞧见他这副古怪大半全都报以古怪的眼神注视,看得乐正鸩更加火大。
想要骂人,但因常年没和陌生人说过话,张了张嘴却愣是半个字说不出来。
等到了奚将阑说的乾鱼处,等候处竟然空无一人。
乐正鸩
更气了。
突然,旁边传来酆聿的声音。
“哟,小毒物,你不是不去吗?”
酆聿早已经在行舫阁外等候多时,瞧见大夏天还裹成厚厚黑球的也只有乐正鸩,熟练地溜达上来打招呼。
见到熟人,乐正鸩浑身的不自在终于减轻许多。
“你不是也不去吗?”
“我是去办正事。”酆聿优哉游哉道,“我爹让我给掌院送个东西,恰好来蹭奚绝的行舫。去南境得坐两天,咱们要不打牌吧,刚好四个人。”
乐正鸩冷嘲热讽:“你觉得盛焦那架子比天还高的高岭之花会屈尊纡贵同我们这等凡人一起打牌?你叫让尘来,让尘指不定都会答应。”
酆聿想想:“也是哦,那三缺一啊。”
“谁说三缺一了?”奚将阑笑嘻嘻地说。
酆聿和乐正鸩回头。
奚将阑和盛焦刚到。
盛焦依然十年如一日不变的黑衣,倒是奚将阑一改前几日的做派,里面穿了件暖黄法衣,恍惚中还以为又回到十年前在天衍学宫诸行斋众人一同出门玩的时候。
乐正鸩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奚将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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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聿倒是来劲:“难道你能叫动盛宗主同咱们一起打牌?”
“那倒不是。”奚将阑说,“还有个人同我们一起去。”
酆聿:“横玉度?不对啊,玉度还在忙天衍学宫那些小修士入学的事,哪来的闲情和咱们去南境?”
“不是诸行斋的。”
酆聿也翻了个白眼:“不是诸行斋的,那我可不和他打牌。”
奚将阑正要说话,旁边传来轻笑声。
应琢一身红衣不知何时来的,正笑眯眯地站在行舫阁的二楼栏杆边:“那可太好了,我也不想和你打。”
酆聿和乐正鸩脸登时绿了。
盛焦眉头一皱,手腕天衍珠下意识地飞快旋转。
一百零六颗珠子转得几乎冒火星子,看起来似乎想快点定了此人的大罪,直接将他劈成焦炭。
“可惜啊盛宗主。”应琢依然笑得温柔,只是眸底全是对盛焦的嫉妒和怨恨,“天衍珠暂时定不了我的罪。”
话音刚落,一百零六颗天衍珠停止转动。
无一是「诛」。
应琢聪明,就连此番出来陪奚将阑一块去南境也是用的木头傀儡,唯恐诸行斋的人半路真把他宰了。
看到天衍珠没有冒出红光,应琢笑着道:“看吧。”
话音刚落,乐正鸩和酆聿纵身跃向二楼廊道,手脚并用将应琢按着打。
“天衍珠定不了你的罪,但你爹我能!”
“阿绝!我们不和他打牌,我们打他玩就够消遣一路了!”
应琢:“……”
奚将阑乐得哈哈大笑。
好在应琢是傀儡,就算再揍也伤不了他本体分毫,况且又得需要他去南境找奚明淮的老相好,酆聿乐正鸩只好收了手。
奚将阑摸了一袋子灵石,打算去买个大幽间,五个人一起住。
“这种小事就不必劳烦师兄了。”
应琢木头脸上已有好几道裂纹,被他伸手一抚轻轻愈合,他慢条斯理地从二楼跃下来,飘飘欲仙宛如个开屏的孔雀。
应孔雀注视奚将阑的眼神全是温柔:“我已订好了行舫。”
“哦。”奚将阑也懒得自己去买,看着远处的好几艘行舫,随口问,“在几层?”
可别是上次的下层了,那小小一间能憋死人的。
应琢笑了:“不是几层。”
奚将阑疑惑看他。
应琢伸手一点旁边一艘巨大无比
的精致画舫:“是一整艘。”
奚将阑:“……”
盛焦皱眉。
奚将阑最爱铺张浪费,看他睡个觉都能把盛焦的“牢房”改成处处奢靡精致的温柔乡就知道这些年过去,他虽然落魄但依然爱舒适奢华不喜简陋。
回想起上次那间行舫上的小小幽间,盛焦神色更冷。
要搁平时,奚将阑早就得意洋洋地回头瞪盛焦,灵动的双眸写满“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的嫌弃。
但这回他沉默好一会,不赞同地说:“这也太铺张浪费了,还是节俭点好。”
等着夸的应琢:“……”
应琢愕然道:“师兄你怎么了师兄?!”
乐正鸩和酆聿也惊愕道:“你还是那个奚绝吗?!你被夺舍了?!盛焦快降了这妖孽!”
奚将阑:“……”盛焦:“……”
奚将阑干咳,话锋一转:“……但你都弄来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走,上去打牌。”
应琢这才开心起来。
瞧着应琢像是只甩尾巴的狗围着奚将阑转来转去,酆聿小声对乐正鸩道:“我还真挺佩服应巧儿,奚绝在恶岐道时把他脖子都削了,身首异处啊,惨的哦。这才过了没几天竟又不怕死围着奚绝转,他是不是有点受虐的大病?”
“管他有没有病。”乐正鸩冷冷道,“你说我怎么这么想弄死他,盛焦都没让我这么火大。”
酆聿深有同感。
片刻后,巨大精致的画舫缓缓由灵力催动展开巨大的机关翅膀飞入天空。
宛如巨鹰朝南而去。
应琢引着奚将阑走到画舫顶楼最奢侈精致的住处,边走边道:“奚明淮的老相好在南境花楼,这艘行舫不必落地停那般麻烦,到时直接入九霄进红尘识君楼。”
奚将阑脚步一顿,唇角微动:“去哪儿?”
“红尘识君楼。”
奚将阑:“……”
应琢疑惑道:“红尘识君楼在整个南境花楼舫素负盛名,前几年还出了个倾城绝艳的花魁名唤兰娇娇,名噪一时。师兄应该也听说过吧?”
奚将阑:“…………”
“哦,啊,嗯。”奚将阑故作镇定,“听、听过。”
他慢条斯理走到雕花镂空窗边,随手将窗户打开,举手投足优雅雍容。
行舫最高层不像那廉价的下层用的象牙窗,而是最高阶的结界隔绝高空寒意,乍一推窗并无狂风吹来。
奚将阑探头看了看下方的云海,高兴地说:“真好啊,我从这跳下去,肯定能死得渣也不剩吧。”
应琢:“???”
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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