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过来, 奚将阑第一反应不是去迎接,反而紧张地冲回内室,翻箱倒柜出一整套新衣裳, 将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 还特意编了墨发挽上玉冠。
——他连见盛焦都没这么用心过。
上沅已开了水道将柳长行迎进獬豸宗, 好奇地看向他手中那把几乎和冬融一模一样纹路的长剑, 好奇道:“这就是春雨剑吗?”
她只听说过冬融很不爱春雨将自己比下去,每次出手打架必定要听到“春雨那厮肯定不如冬融大人你啊”的赞美才高兴。
冬融剑的剑鞘纹路好似岩浆而过留下的斑驳焦痕,春雨的剑柄却是冬日寒川上冻出的雪白裂纹,看着就让人心生寒意。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叫“春雨”这个名字的。
柳长行一言不发,只是点头,大概还在贯彻着在红尘识君楼中那“不近女色”的修炼,全程目不斜视, 像根柱子似的。
上沅眼巴巴看着春雨剑,看起来很想摸一把。
清澂筑近在眼前,奚将阑已经在门口翘首以盼, 瞧见柳长行那高大身形逐渐走进, 眼眸一弯蹦起来招了招手。
“哥哥!”
柳长行大步走来, 抬手将春雨剑一抛。
奚将阑伸手接住, 猝不及防被春雨剑上的寒霜冻得打了个哆嗦, 敏锐地察觉到灵剑中的灵识似乎还在沉睡:“他怎么了?”
“当年你被抓去獬豸宗,春雨剑险些被折断, 自那后受了重伤,成日在剑宗昏睡温养神魂灵识。”
奚将阑眸光微动,似乎极其感动,轻声呢喃着问:“他当真在昏睡?”
柳长行点头:“嗯。”
“嘻!”奚将阑顿时收敛起方才浑身紧绷腰背挺直的姿态,随手握着剑柄耍了两下, 美滋滋地道,“还好还好,我还以为要挨骂了,睡着好啊睡着好,多睡点。”
柳长行:“……”
这说的是人话吗?
奚将阑刚耍两下剑,虚空便传来一声冰缓缓破裂的声音。
小骗子耳朵不中用,根本没听到,还在那乐得不行。
下一瞬,就见一股寒意从剑鞘缝隙中传出,雪白雾气嘶嘶几声瞬息将奚将阑从头到脚笼罩住,单薄身躯瞬间凝出一层薄薄寒冰。
奚将阑:“……”
剑倏地落地,春雨缓缓凝出凛若寒霜的人形。
雪纹素袍微动,寒霜簌簌而落,地面很快凝出一圈白霜。
春雨眉眼间比盛焦还要寒冷,白衣白发好似冰雕,眼眸中竟无瞳孔,而是裂纹似的一小圈冰蓝,俊美冰冷不似活人。
他冷冷看了奚将阑一眼。
奚将阑哆嗦着蹦了一下,将身上的那层冰给震得哗啦啦落了一地。
他故作欢喜、感动、深情,宛如戏台上演技精湛的戏子,根本不用酝酿便瞬间泪流满面,哭着道:“春雨!春雨你终于醒了,我可担心死你了!”
春雨:“……”
柳长行被这副重逢场景感动落泪。
奚将阑边哭边扑上前抱住春雨,但刚一抱上就发现六年过去春雨竟然也长高不少,那虚假的哭声终于带了点真实,呜呜咽咽。
“我一直都想接你回来,但谁让我已不是当年养尊处优的小仙君……呜你好高……你跟着我定然会吃苦受罪。”奚将阑哭哭啼啼,“前几日我去了南境一回,本想去剑宗寻你……你真的好高……但盛焦那个混账愣是强行压着我上了行舫,我受制于人生不如死啊……呜呜你怎么这么高?春雨啊,我的春雨,我好思念你。”
春雨:“……”
六年不见,此人更加聒噪。
春雨右耳垂戴着剑穗,玉白手指轻轻点了点掌心的剑鞘。
奚将阑瞬间警惕。
春雨一敲剑鞘,就代表他被烦得要揍人。
奚将阑像是蚂蚱似的猛地从春雨身上弹开,爪子捂住嘴,瞬间变脸,泪痕还未干就卖乖笑着道:“我不说话了。”
春雨冷眼看他。
就在这时,冬融声音传来:“春雨?!”
春雨眉头一皱。
又来了个更聒噪的。
奚将阑偏头一看,就见盛焦回来了。
躲过春雨的怒火,奚将阑逃过一劫,弯着眼眸恭迎盛宗主回家。
盛焦满脸漠然,虎口处的伤口更是因春雨剑在此处直接迸开,指缝中全是鲜血,被他随手用黑布缠了两下,粗暴止住血。
“春雨啊!”冬融兴高采烈地奔过来,围着春雨转了几圈,还手欠地拨动一下春雨耳朵上的剑穗,“这么多年不见啦,你这剑穗都掉色,过几天我再送你个啊。哎,哎!怎么又冷着脸啊,谁惹你了?你剑术可有精进啊,我们打一场试试呗?赢了你得喊我哥。”
春雨:“……”
春雨手指敲了敲剑鞘。
奚将阑悄摸摸躲到盛焦身后,下一瞬果不其然听到冬融的哀嚎。
刚见面,春雨就将和他同出本源的冬融打了一顿。
奚将阑悄无声息松了一口气,低着头看向盛焦垂在身侧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