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聆努力爬了几层山阶, 就蔫蔫地坐在那不肯动了。
奚绝在前面溜达,见他小脸越来越白,笑嘻嘻地蹲在那看他:“小矮个, 你应该是个修士吧,怎么能弱成这样, 连山阶都爬不上去?”
晏聆瞥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
要不是被奚绝砸得磕到脑袋,这些山阶他一口气就窜上去。
奚绝笑个不停, 见他实在费力,笑嘻嘻道:“要我背你上去?”
晏聆蹙眉道:“你、你要再发动那什么相纹吗?一口气上山顶?”
「何处行」的相纹还没被彻底掌控, 奚绝回想起刚才吐得死去活来的感觉,有点下意识抵触再次使用相纹, 他干咳一声, 道:“啰嗦什么, 来。”
本来以为奚绝会再使坏, 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把晏聆背着, 一步步往山上爬。
晏聆抱着奚绝的肩膀,看着他的耳朵, 好一会才闷闷道:“我不矮。”
奚绝呛了一下,没想到这小团子还会暗搓搓记仇, 没忍住笑着道:“你多大了?”
“九岁, 不过马上十岁了。”
奚绝想了想,自己九岁的时候八成也和晏聆差不多高, 但要是直接承认了可就没意思了,他故意逗晏聆:“我十岁的时候可比你高多了,哎你是不是身体太虚弱了才不长个儿的呀?”
晏聆气得在他背上蹬了蹬脚:“才不是。”
奚绝哈哈大笑。
这山阶看着很长, 实际上爬起来也很长, 更何况还背了个孩子。
奚绝刚开始还笑嘻嘻地逗晏聆, 但爬了一百多层就开始双腿发软,强行用不多的灵力撑着才没有趴下去。
最后晏聆都看出来奚绝的强撑,试探着道:“要不,我下来跑吧。”
“待着。”奚绝不服输,冷冷道,“说了要背上去就背上去,瞧不起谁呢?”
晏聆只好干巴巴地“哦”了一声,趴在奚绝背上看着他越来越慢,双腿越来越抖,晏聆两只小肥手都不自觉地捏紧,忍不住替他捏把汗。
奚绝死死咬着牙步履蹒跚,就在他绝望地想在小崽子面前保持风度的计划即将落空时,突然感觉一个人影倏地而来,接着背上一空。
晏聆被人拎着后领直接腾空而起,在一声惊呼中落在带着寒意的晏寒鹊怀里。
奚绝险些直接趴下去,疑惑地站稳身体抬头看去。
晏寒鹊双手死死将晏聆抱紧,恨不得将他绑在身上再也不撒手,失而复得的恐惧后怕弥漫心间,坚实有力的手臂都在发抖。
晏聆愣了愣,后知后觉地一下抱住晏寒鹊,高高兴兴道:“爹!”
要是平时晏寒鹊肯定把他吊起来抽一顿,但这次他整整失踪一整天,要不是本命灯还亮着,晏寒鹊都要以为他惨遭不测。
晏寒鹊伸手按住晏聆的后脑勺将他按在怀里,不着痕迹彻底松了一口气。
人没事就好。
晏聆本来还在傻乐,但孩子的心性太敏感多变,乐了一下后似乎察觉到晏寒鹊的害怕,突然毫无征兆地抱着晏寒鹊的脖子大哭出声。
晏寒鹊揉着他的脑袋,轻声道:“哭什么?”
“不、不知道。”晏聆哭得满脸是泪,呜咽着拽住晏寒鹊的衣襟,明明都回来了却还是止不住的悲伤,“我就是害怕。”
害怕再也回不来家、见不到亲人。
晏寒鹊无奈地道:“不要害怕。”
晏聆呜咽着点点头,抱着晏寒鹊不肯松手。
晏寒鹊察觉到他好像真的是发自神魂的惧怕,也难得纵容他继续抱着安抚,视线终于落在一旁的奚绝身上:“你是?”
奚绝拐了人家儿子,也莫名心虚,他干咳一声,生涩地行了个晚辈礼:“叔叔安好,我是……小矮子的朋友。”
“朋友?”晏寒鹊轻轻蹙眉。
奚绝都不知道小矮子名字叫什么,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胡编乱造,还佯作乖巧地一笑,增加说服力。
晏寒鹊正要去问晏聆,.52GGd.一低头就见没心没肺的小傻子已经揪着晏寒鹊的衣襟睡过去了。
奚绝冲晏寒鹊一笑:“嘻嘻。”
晏寒鹊:“……”
晏寒鹊眼尖地察觉到这孩子身上还没学会收敛而散发出来的天衍气息,下意识不想让晏聆和世家的人扯上关系。
只是刚才儿子还被人家背着,要是现在就把十几岁的孩子赶下山,晏寒鹊这等君子也做不出来这心狠之事,只好将奚绝带去晏温山,等晏聆醒来再说。
奚绝这狗脾气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这还是第一次受邀去“朋友”家玩,更何况晏温山隐居在此,山上的灵植灵器和所有布置都和他自小长大的地方全然不同,让他新奇得不得了。
晏寒鹊将晏聆抱着回到山顶,朝夫人见状赶忙迎上来,瞧见晏聆完好无伤,紧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这是聆儿结识的朋友。”晏寒鹊言简意赅。
朝夫人看着一身衣衫非富即贵的奚绝,微微犹豫。
只有世家子才会如此装扮,更何况还有微弱的天衍灵力,朝夫人和晏寒鹊一样,都不太想让没心没肺的晏聆和世家的人牵扯上关系。
不过孩子是无辜的,朝夫人犹豫后又笑了起来,微微弯着腰用帕子将奚绝额角上的汗水擦掉,温柔道:“聆儿还是头一回带朋友回来呢,你叫什么呀?”
奚绝很会装乖,脆生生道:“阿绝。”
朝夫人温柔笑着,将几颗灵丹递给奚绝:“晏温山山阶众多,一路爬上来累坏了吧,看你一头的汗。”
奚绝一愣,看着那明显是自己炼的灵丹,下意识想要拒绝,毕竟小少爷平日里随意嗑的糖豆都比这几颗灵丹品阶高。
但看着朝夫人温和的笑容,奚绝犹豫好一会才试探着地接过灵丹,一口一个吞了。
和奚家的灵丹全然不同,一入口带着苦涩的药香和甘甜的糖霜,想来是朝夫人熟练哄小孩才炼的灵丹。
温和的灵力汇入身体经脉中,转瞬将他的疲倦和相纹催动太多而产生的经脉酸软缓缓冲刷。
朝夫人道:“先去睡一觉吧。”
这俩孩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回来的,一个比一个疲惫。
奚绝只在自己那锦绣堆的温柔乡里能睡着,被带到晏聆房间的床上和那小矮子挤在一起睡时嫌弃得不得了。
睡在硬邦邦的床上,奚绝一边抱怨一边去戳晏聆的脸:“我干嘛要来这一趟?把这小矮子往山下一扔回去不就得了,还背他上山,还在这儿留宿做客?我难道脑子也磕着了,这种地方到底哪里好?硌死我算了,不舒服,一点都不舒服。”
半刻钟不到,奚绝呼呼大睡。
两人一觉睡到黄昏时分。
奚绝昏昏沉沉,睡相极差,差点把晏聆给蹬床底下去,迷迷糊糊中被一股饭菜香弄醒,鼻尖轻轻动了动,突然腾地坐起来,头发一团乱糟糟,睡眼惺忪含糊地喊:“吃饭了吃饭了!”
晏聆一下被惊醒,蜷缩在床尾迷茫地揉着眼睛起来:“吃,吃。”
两人面面相觑,相互看对方的糗相后突然指着对方拍床大笑。
小孩的友谊纯粹又单纯,好像一笑间之前的所有龃龉和抵触全部消散。
奚绝在晏温山蹭了一顿饭,吃惯山珍海味的小少爷还是第一次吃到截然不同的饭菜,像是饿死鬼投胎似的咔咔就连吃两碗饭。
看得朝夫人担心不已,都怕他把自己给撑着了。
晏聆看着满桌子药膳,倒是没什么胃口,吃了小半碗就不吃了。
晏寒鹊淡淡一敲桌子:“不吃了就随我来,有事同你说。”
晏聆“哦”了一声,蹦下椅子跟着晏寒鹊往外走。
奚绝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高高兴兴道:“夫人,我还能再吃一碗吗?”
朝夫人见他吃的满脸都是,无奈笑着又给他盛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