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色的阳光通过落地玻璃洒在客厅里,照亮了小茶几上的时钟。
方形的智能小时钟上数字跳动,显示着日期和时间。
时间跳动到12点整,林织整理好了家里的卫生,将厨余垃圾放到门口,打算等出门下楼的时候再一起带下去。
他刚打开门,就和站在隔壁门口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那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个子有些瘦小,戴着老式的圆眼镜,即使现在是夏天,也穿着一身灰蒙西装,看起来斯文又古板,有种老学究的感觉。
林织猜想他应该是个老师,联系到他前天听见的隔壁大姐说的话,很快就知道了眼前人的身份。
他拿钥匙准备开门,和他的妻子一样,他的钥匙也是红绳串着的。
只是他的钥匙还没对准锁孔,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大姐系着围裙像是在做饭,嘴里说着:“老早听见你出电梯的声音了,磨叽什么呢不进来,这家是能吃人还是怎么着。”
她一点不遮掩埋怨的火气,眉毛也皱着。
大姐的眉毛应该是几年前赶俏去做的半永久纹绣,和她的年龄不太符合,又因为褪色有些青黑,显得更不好惹。
中年男人听着妻子训话没开口,慢吞吞地脱鞋。
林织的视线落在了大姐的脖子上,大姐系了条花丝巾,那头卷发没有被好好打理过,枯草似的蓬着,整体扮相更显得不伦不类。
看见两个人都完好无损,林织心想可能是他太多疑。
昨天晚上他听见的沉闷动静很像是打斗的声音,他之所以觉得异常,是因为一般的夫妻打架一定伴随着争执声,加上他之前也听到过两个人吵嘴,大姐性格泼辣,声音很尖。
可昨天只有打架的动静,没有吵架的声音,大姐一声没吭很是古怪。
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凶案,林织认为自己都应该出门看看,或许他的举动可以救下一条性命。
林织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想到仇或他更不会犹犹豫豫。
如果真的出了事,第二天警察上门询问,仇或知道他明明察觉了异常却没有付出任何行动,也许会对他失望。
不过这只是林织的猜测,也许仇或不会。
可不管会不会,林织都不喜欢这种假设。
他不喜欢别人对他失望,对方是情人的话,这种感觉尤甚。
他笃定隔壁的人不可能是倒三角连环凶杀事件的主谋,那个凶手过分谨慎,加上知道有警察在跟着他,不会离他太近。
事实上林织觉得,在他见证凶手作品完成前,凶手都不会杀他。
现在看来,可能邻居这对夫妻昨天真的发生了一些争执的行为,但没有大事。
林织心绪流转,面上倒是不显。
大姐看见了他,跟他点头打招呼。
“小林,吃了么?”
“还没,一会儿吃,那天给的苹果甜吗?要不再给你送两个。”
大姐摇头:“不了不了,你自己收着吃就好。”
“行,”林织的视线在男人摆好的鞋子上,状似随口问了句,“这是那天拿去补的鞋子吗,鞋匠的手艺看起来挺好的,在哪儿补的?”
听到林织说鞋子,已经进门了的中年人猛地回头,他直勾勾地看着林织,显得有些出神。
从长相看,大姐比他要显得老相些,可他打扮的沉闷,像是寡淡灰蒙的秋日阴天,他这种神情,让他显得更加憔悴了。
大姐猛拍了一下丈夫的后背让他进屋,拉着脸说:“哪能是啊,这鞋没坏,我让他去补鞋,他两天没拿回来,我就自己去了,谁成想根本不是他忘了,是他根本嫌那双鞋子太破了就直接丢了,简直有病。”
被妻子当着外人的面这么说,男人也没吭声。
大姐没心情聊天了,说了句自己锅里还有菜,就把门给关上了。
砰的一下声音很大,不过不是对着林织撒火,对着谁也不必说了。
林织也关上了门,没多久他收到了短信,又打开了房门。
仇或从外边进来,这不过才是第三回,他就已经轻车熟路地进了厨房。
林织已经提前煮上了饭,只等他来炒菜。
蔬果被清洗好,菜刀在仇或手里显得很精巧,他切菜的动作利落干脆,配着他高大成熟的外表,甚至有些赏心悦目。
“我刚刚把垃圾放在门口的时候,看见了邻居那对夫妻。”
分享是增进彼此联系的直接有效的方式之一,也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情绪。
仇或问:“看出什么了?”
“他们应该打了架,大姐的脖子上系了条丝巾是为了遮掩伤痕,不过我没从那个大哥身上看见什么痕迹,从体型上来看,他占不了上风,所以伤痕应该被遮在了衣服里。”
“没出大事就好,动手不可取。”
仇或将菜放在盘子里,擦了刀后继续处理其他食材。
林织抱着胳膊戏谑道:“自然,警官若是要对我动手,我可挨不过一拳。”
如是,话题从正经忽地奔向暧昧去了。
隔壁是对夫妻,他们可不是。
仇或手里动作一顿,回头看林织说:“我不会动手,别的教训倒是难说。”
“你这样说,我倒是不想小心反而有些期待了,警官,这算不算诱使犯错?”
林织昳丽的面庞神色温良,于带着笑意的眉眼间露出些引诱似的无辜。
仇或放下手里的菜刀,慢条斯理道:“过来,我告诉你答案。”
林织看着仇或侧面顶起的弧度,估计走过去,他就是被切的那盘菜了。
“那我晚点再听答案,现在还是填饱肚子要紧。”
做不做,什么时候做,林织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虽然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老夫老妻了,但是他可不想轻率。
何况他现在心里还挂着点事,欲念并不是很强烈。
仇或重新拿起菜刀,若无其事地顶着做菜。
林织欣赏了一会儿男色,继续开口说:“我感觉到他们有点不对劲。”
林织是个很敏锐的人,在中午打招呼的那么一会儿时间里,他感觉到了两个人不自然,所以他才会多管闲事地问那双鞋子。
林织说了他感觉到的异样,包括昨天晚上没有听见大姐的声音,以及提到鞋子的时候男人的反应。
“听起来是有些反常,在调查你的时候,我们的人询问过他们,从对话中可以得知,他们去年住进这里,男人姓张,是附近初中的老师,教了很多年,女人是鱼制品加工厂的工人,其他的我们也没有过多询问。”
除了不需要职业嗅觉也能察觉出的他们夫妻感情不好以外,仇或对他们并没有太多关注。
“我以为警官会觉得我太神经敏感。”
“你很敏锐,这是一种很好的特质。”
“这似乎是警官第一次夸我。”
仇或不置可否,打开了抽油烟机,开始炒菜。
餐桌上花瓶里放着的绣球花开的很灿烂,吃饭的空档里,林织问了昨晚聚众斗殴的事情。
仇或一笔带过道:“死了一个人,所以昨天处理到很晚。”
林织顺势提议:“一会儿警官你把指纹录入到门锁里吧,以免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因为药效已经睡着了。”
仇或的神色带着些古怪,他道:“你似乎非常信任我。”
尽管他的语气带着一些疑问,但他所说的是一个陈述句。
仇或其实一直都不清楚,青年对他的信任从何而来。
毕竟这种情感别于□□,青年的身体语言时常会透露出对他的信任。
他第一次将他扛起的时候,青年的肢体柔软,不带一点排斥,可那时他们对彼此应该还很陌生。
“如果连警察叔叔都不能信任的话,那还能信任谁?”
林织笑着反问,轻巧地将话堵了回去。
他无意解释前世今生灵魂转换的事,太过麻烦,也太过怪力乱神,更何况这其中的内情,他也并不是完全清楚。
他信01说的话,信情人的病,可情人本体到底是什么位面什么时空的人,他的性格又是如何,他有什么样的经历才会导致他患这样的病症,他过着怎么样的生活,林织都不清楚。
他还没能从所谓的虚拟进入到所谓的真实,这些都可按下暂时不表。
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但不是所有答案都是具现化的结果。
“你知道我的病,也许什么时候我就会失控,现在还有凶手在盯着我,你可以进我的家门,总比到时候出现状况却进不来要好。”
林织给的理由十分充分,让人觉得合情合理。
可他并不是一个脆弱天真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仇或心知肚明。
青年过度的信任如同引诱人沉沦的蜜糖,情网的线丝丝缕缕,缠的人心尖发麻。
仇或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直观地来说就是硬的厉害。
饭后仇或洗了碗,林织带他到了门口。
只是门还没打开,他就被抱着抵在了门上。
林织的身体悬空,只能靠仇或托着。
他环着仇或的肩膀,才不至于完全下滑。
他咬在了仇或的脖侧,含糊道:“警官,你的手劲太大了。”
又不是没有感知的面团,人也是会痛的。
仇或打小就训练,家里出了事之后更是从不懈怠,之后上了警察学院跟着一群糙汉子混在一起,手劲儿大也没想过怎么控制,现在情况不同。
他放轻了手上力道,开口却没说这件事,只说:“我叫仇或。”
他说话的时候林织正好亲着他喉结,感受着唇瓣间的轻微震感。
“仇或。”
林织唇瓣开合,笑着低喃姓名。
如同印记一般,对于万物而言都极为特殊的姓名,是世间最简短的魔咒。
仇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有一个人仅仅只是念出他的名字,都能让他情难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