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万柔态度转变,僵局化解,主动权又落回了谢原手里,他让玉藻在屋内看着两人,借此事不好立刻定论为由,带着岁安到院子里单独商量。
可一到院子,他的态度意外的果断。
暂时保万柔。
岁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表态。
谢原也知自己这个决定未必能被理解,所以努力解释。
尚未发生的事情姑且不谈,放蛇的事控制的快,并无太大的实质性伤害,今日的事,也算力挽狂澜,就是萧弈最受罪。
可谢佑的事,造成的影响并不小,若让谢佑得知他们抓到凶手却不供出,会不会委屈误会?
谢原:“所以我说,只是暂时保她一回。”
岁安眼神动了动,瞅向谢原的眼神里多了点不一样的思虑。
谢原看出来,以为她还不理解,越发条分缕析的说给她听。
首先一点,万柔是个小人物,而且还是之前涉案之人的家眷。把她推出去,真的能让人信服这个真相,而不怀疑是谢家拿捏了她当替死鬼?
人是万柔打的,但后续流言风波,未必是她的手笔,只是她给了有心之人推波助澜的机会,把矛盾问题升级。
可见此事未必会因谢家找到凶手而圆满终结,甚至会引出新的争论,将局面从眼前的可控变得未知甚至不可控。
再说谢佑。
谢原觉得,若他能在这件事情上稳住自己,对他日后的行事是有助益的。
他也了解谢佑,一旦他知道万柔是凶手,却因各种明里暗里的势力搅弄继续污蔑谢府,他很有可能钻牛角尖,什么磨炼什么成长机会都不重要了。
他只会全力证明万柔真的是凶手,去说服根本不想承认这个真相的人,但凡质疑的声音存在一日,他就一日无心其他。
最后,也是谢原最大的顾虑。
万柔被推出去,须得阐明作案动机,其父的事会被摊开,而谢原仍在暗察此事的事实将不再是秘密。
设计谋害皇亲国戚罪名不小,极易被闹大传播,倘若杀害其父者就是曾参与漕运贪污、至今隐在暗处的幕后黑手,他们很有可能会知道,还有人在调查他们。
这是打草惊蛇。
“暂时把万柔握在手里,主动权便还在我们手上。”
谢原握住她的手:“岁岁,我定会把整件事情查清楚。”
不止为无辜者鸣冤,令作恶者伏法,也为你能早日康复,朝朝如新,岁岁平安。
月光映的岁安肤色皎白,明眸璀璨,她凝视谢原的眼神泛着柔柔的光,仿佛要将他认真又严肃的模样用目光一点点刻下来保存。
她露出笑,同样认真道:“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到。”
一句真心无杂的肯定,竟真如力量源泉,无形注入谢原心间。
此事便算是说定,谢原牵着岁安进屋,接下来是要安置这两人。
向两人说清了决定后,谢原道:“我与岁岁打算将万娘子送至北山。”
“我不同意!”霍岭当即站出来。
他是在靖安长公主手里吃过大亏的,那女人长得有多美艳,下手就有多狠,他的伤到现在都没好透。要是让她知道万柔曾对岁安下手,万柔命都得交代在那。
万柔此刻已从霍岭那里知道了岁安的身份,她直勾勾盯着岁安,仿佛把她看做了最大的希望,“我可不可以随夫人回府?我可以扮作小丫鬟,我什么都能干!”
“我不同意。”谢原想也不想就否决了,且不说她在谢府进进出出会暴露身份,就说她那毫无底线的做派,谢原就不可能让她近岁安的身。
换在平常,万柔早就反驳了,但一想到自己在卢府做的事情,瞧见谢原眼神里的防
备,到底没了底气。
霍岭忽然提议:“让万娘子住我这里,我可以照顾她。”
万柔:“我不同意!”
岁安、谢原:……
最后,谢原连夜将霍岭和万柔送去北山,两人一道留在那。
“万家对霍岭有救命之恩,霍岭曾在万家休养,似乎对这万娘子有些日久生情的情愫,万柔现在不便抛头露面,换了别人我还要担心,但若让霍岭看着她,必定十足上心。”
临行前,谢原先把岁安送上马车,让她先回府,顺带说了这个。
岁安瞅瞅另一头的两人,小声道:“那霍岭可信吗?”
谢原笑了,抬手勾勾她鼻尖儿:“你不信他们,也要信你母亲啊。”
所以才安置在北山,最稳妥。
岁安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瞅了他一眼。
谢原没忍住,皱眉道:“你今日怎么总用这个眼神看我?”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岁安有点状况外:“啊?”
这样子看着更奇怪了,谢原琢磨不透她,但这会儿已经很晚,不好再耽误,他拍拍她的手:“我把他们送到北山之后可能赶不回来,你早些睡,有话明日说。”
说完便下了马车,安排了人送岁安回府,他则带着两个手下送他们去北山。
马车驶动,岁安从窗户探出头。
月色下,谢原翻身上马,他神色冷厉动作利落,指挥若定,与私下相处时很是不同。
她抿抿唇,坐回马车,拍拍脸蛋,算了,不想了。
这一头,谢原飞驰赶往北山,一番通报折腾,终于顺利入山,见到岳丈李耀前来,谢原立刻拜见,又道明前因后果,末了表示,想将人安置在北山一阵。
李耀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淡定姿态,扫了眼谢原带来的人,叫来两个护卫:“去安排一下。”
当真是一句废话都无,利落又干脆。
李耀看一眼谢原:“这个时辰,你怕是也回不去了,岁岁呢?”
谢原:“小婿已将岁岁安置回府,道明缘由。”
李耀点点头:“那你今日宿她房中吧。”
“多谢岳父。”
……
北山的人很快将霍岭和万柔安置好。
谢原没有急着回岁安的房间,趁夜去见了万柔。
万柔正在上药,谢原踢那一脚实在狠,她小腿骨都淤青了,再重一点怕是能断了。
她一边上药一边暗暗腹诽,瞧着俊朗温和的男人,出手竟这么狠。
有人在敲门,万柔以为又是霍岭,心烦意乱间,谢原走了进来。
万柔差点从床上弹起来,结果触动伤处,疼的脸都扭曲了。
没办法,人家是北山女婿,当然想去哪儿去哪儿。
万柔做事的时候偏激狠厉,多是冲动所致,现在冷静下来,又是深更半夜的,想到自己在卢府的放浪行为,终于后知后觉的防备起来。
谢原一路绕过屏风走到床前,万柔已把裤腿裙摆放下遮住腿,脚也藏进被褥:“谢大人这么晚有事吗?”
谢原:“有事,且要紧,所以趁夜前来,还请万娘子海涵。”
话客气,语气却冷,万柔瞬间清醒。
这可不是满心风月的男人该有的态度。
“大人请讲。”
婢女给谢原搬来坐具,万柔一看谢原坐下来,便觉这不是言两语能交代的事。
“当日漕运贪污事发时,我收到的那封血书,是否就是万娘子替令尊送的?”
万柔眼神垂了下来:“是。”
“好,那我想问,令尊交给万娘子的,真的只有这封血书吗?”
万柔的身体不自然的僵了僵,搭在身前的手想要拽住个什么,五指刚收,又怕被谢原看出破绽,连忙松开。
谢原眼神一凝,看的清清楚楚。
“一般来说,既送血书鸣冤,必然已穷途末路,若真想借此举求救,阵仗越大才越容易引起旁人注意。”
“令尊含冤入狱,但受累不止他一人,按照常理来说,联名上书会比一个人的力量更强大,更容易引起重视,可他没有。”
“那么多相同遭遇的受害者他不集结,仅以个人名义上书,到头来,其他人得救,唯独他丧命。所以才叫人怀疑,他是因别的原因而死。”
万柔垂着头,谢原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见她放在身前的手终是拽紧了褥子。
谢原:“万娘子听人质疑为何死的只有令尊时会格外激动委屈,本官便猜测,是因你知道,令尊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死的。”
“所以我怀疑,血书说不定也只是个幌子,即便它丢了或是被拦截,只要你平安就没事,因为令尊真正想传达给朝廷的事情,未必是那封血书所言的冤情,而是告诉了你。”
万柔彻底不说话了,一动不动僵在那里。
谢原耐心的等了一会儿,又道:“万娘子蛰伏长安多时,想必事事小心时时防备,所以我也不逼着万娘子此刻坦白。但你已在北山,不妨打听打听这里住着什么人,若连这里的人都不可信,整个朝廷或已没什么人是你能信的,那你此次替父奔赴千里,便也没了意义。”
“此外……”谢原语气微转:“霍郎君其实与这件事情并无干系,但他所涉之险,所付心血,远不是他在刚才的小屋里言两语的概述能说明的。”
“我听闻万娘子一家对他有救命之恩,若一个人因救命之恩便甘愿做这么多,那这个人便很难得;若是因就救命之恩以外的、因万娘子而起情谊才做这些,那他对万娘子来说,一样难得。”
万柔这才有了反应,抬头看谢原,只是仍不言语。
谢原却已起身:“不早了,万娘子好好休息,若你想起任何有关于令尊的嘱托,可随时让霍岭转告给我。”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谢原离开后,房中变得静悄悄的,万柔抱膝坐了好一会儿,唤来一个守夜的婢子,让她请霍岭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