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柔,竟然是她。
商辞左右看了看,“你怎么会在这里?”
万柔抹掉眼泪,将父亲遇害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包括她后来怎么来长安,又怎么被发现行迹带来北山。
商辞静静地听着,神色莫测,在听到岁安的名字时,他的眼神忽然泛起光芒。
自今次重逢以来,她瞧着大不相同。
没了从前的率性活泼,大胆精灵,整个人变得娴静温雅,静静站在她的夫君身边。
可这根本不是她。
直到在万柔的描述中听到岁安的名字时,商辞突然于字句之间抓捕到了她昔日的模样。
几面之缘,她便察觉了万柔的异常。
分明还和从前一样机敏,细心。
“大人?”
商辞眼神一动,“我去过松州,也找过你。你父亲不在后,你也失去了踪迹。那时你已经来了长安?”
“是!”万柔点头:“您对父亲有恩,父亲答应您的事,一直都有留心,他是因为发现了线索才被杀害的。我知道您是长安城出来的大官,虽不知要去哪里找您,但来长安等着,一定能打听到您的消息。大人,请您为父亲伸冤!”
万柔冲着商辞重重磕头。
商辞默了默,淡淡道:“起来吧。”
万柔缓缓起身,抬头看去。
夜色之下,男人坐在大石上,沉静冷冽,一如她从前每次见到他时的模样。
商辞:“你父亲的事,我会查明,你可以放心。不过,你对谢原说,证据指向朝中重臣,他便没有怀疑?”
万柔迟疑了一下,说,“他得此消息,没有再追问我,或许已经信了。我得父亲嘱咐,此事除了大人不可告知任何人。因当时情况紧急,我不说些什么,他不会放过我。”
商辞:“所以你便误导他?”
说什么线索指向朝中重臣,不过是万柔的胡话。
万柔两只手抓着裙摆,似乎想解释,商辞已经先替她开口:“无妨,你不必多说。在你看来,朝中没有重视你父亲的案子,只因他身份卑微,不值得朝中这样大动干戈,所以你故意误导谢原,不过是另一道报复,是不是?”
万柔眼神微乱,再次叩首:“是我自作主张,请大人责罚。”
“为何罚你?”商辞笑了一声,眼神更沉:“你做的很好。”
万柔一愣。
商辞轻轻转眼,看向前方。
谢原也在查这件事情。
看起来,他似乎是因之前任大理正经手过此案,负有一定责任,又因为霍岭和万柔找上门,所以担下了这桩案子。
可他查的,当真只是万劼被杀和漕银贪污案吗?
恩师与长公主皆是思虑深沉之人,能入他们的眼,必定经过重重考验与审视。
他定是通过了考验,才成为安娘的夫君,北山的女婿。
那么往日旧事,他是否也知情了?
商辞曾经错过一次,失去了这个机会,但好在,他悬崖勒马,及时清醒。
但努力这么久,他也只是争取到,重新得到机会的可能。
谢原也在查。
那很好。
不妨就来比比,谁能最先得到真相和结果。
也比一比,谁才是安娘最好的归宿。
安娘。
即便只是念出这个名字,都让商辞心中温暖,忍不住愉悦。
这次,换他来追着她跑,将她争取回来。
他的错都会弥补,也会为她做一个全新的商辞。
最重要的,是让她做回原来的自己,去做她所有想做的事。
商辞看向万柔:“令尊留下的线索,当真丢
了?”
万柔神色一定:“不。还在我手上。”
……
国子监和北山的切磋顺利结束,亦在次日掀起了很大的讨论。
一些没能去的别堂弟子听闻,纷纷露出羡慕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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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提议道:“若是能将两方的切磋变成常例,大家便都能有这个机会了。”
这个提议引得众人一致赞同,大家越发火热的聊起来。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有人不小心碰掉了一旁书桌上的书,张骁正好路过,皱了皱眉,弯腰将书捡起来,拍了拍灰,放回矮桌上。
一转头,一旁正热议的监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纷纷扭头盯着他看。
张骁古怪的看向他们:“怎么了?”
众人纷纷收回目光,没什么没什么。
等张骁一走,话题开始分岔。
“你们有没有觉得,张骁变了不少?”
“你也发现了?我也发现了。”
“之前,就他被打那件事情,他娘差点从京兆府闹到大理寺,哪怕没有证据,都一口咬死了谢二,谁知道他们闹着闹着忽然就不闹了,不仅不闹了,连对谢二的态度都不同了。”
“刚才那书桌,是谢二的吧?他居然帮谢二捡书。”
有人嗤笑,开始加料:“这算什么?前两日有件事,你们怕是都没来得及听说,我也是偶然才撞见的。”
“什么什么!?”
“就诚心堂那几个和张骁走得近的监生,被打的不是他们,可他们比张骁还积极,打算设计谢二套他的话,结果张骁发现自己压不住他们,直接把这事儿告知到博士和学监那儿去了,当时连祭酒都惊动了,把张骁并几个监生一起叫过去谈话。”
张骁的事会闹大的原因之一是他的寒门出身对上了朝中近来敏感的点。
国子监不想二度闹大,处理时自然极力低调。
据说,张骁当着祭酒等人的面,明确表示自己已不想浪费时间再追究这件事情,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是谢佑所为,他不想冤枉好人。
不过案子还挂在衙门,查案有官府来做,学生只管好好读书,做分内之事。
天晓得张骁这番话感动了多少老师,祭酒欣慰的拍着他的肩膀应下了此事,这事也彻底压下来。
那几个监生出来后,拉着张骁一通质问,没想到张骁比他们还强硬,毫不客气的反问,他们到底是想替他找到真凶,还是想借他的名义来闹事?
几人被张骁问的哑口无言,最后不欢而散。
“会不会是张骁知道是谁干的,自己已经解决了?”
“我不知道张骁知不知道真凶是谁,但我觉得肯定不是谢二,张骁态度转变就是最好的说明。”
“我也觉得不是谢二,老实说,谢家是台之中唯一明确赞成圣人扶持寒门的一方,谢佑就是脑袋被门板夹了,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让家族立场不稳,此事更像是有人刻意把风向指向谢二,实则是要搞谢家!”
“说的有道理!话说回来,若我是张骁,之前搞风搞雨,搞得谢二一身脏水,现在又发现他是无辜的,必然没了底气。”
“我都有些佩服谢二了。换了是我,无端端一盆脏水泼过来,擦都擦不干净,甚至还可能影响仕途清誉,那我非得和他拼命,可人家非但没有被影响,还越发勤奋努力。”
“哎,这世上最叫人唏嘘的,就是比你勤奋的人,还比你优秀。”
“我不和你们说了!我要去读书了!”
“我也不说了,不过下次交流是什么时候?怎么才能去?”
“成绩好的去呗。”
“……我去读书了!”
说是这么说,可天下哪有不漏风的墙。
正经的解释无力,有趣的反转却能疯传,一处说,便处处传,很快,卢照晋找到了谢佑。
虽然祭酒说过,即便张骁已有表态也不要外传,以免再掀议论,只管叫此事平平淡淡过去就好,但谢佑之前深受其害,他还是私下告诉了谢佑。
“二郎,这件事上你处理的极好。张骁是此事苦主,他表这一次态,比你自己解释十句都更有用。如今虽没有当众为你正名,但大家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你可以放心了。”
谢佑听完,态度比卢照晋想象的要更冷静。
卢照晋笑道:“我只是来知会你一声,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谢佑闻言,忙向卢照晋道谢。
卢照晋话锋一转:“对了,这几日太忙,都没工夫约你兄长出来喝酒,他近来都还好吧?”
谢佑心头一动,立刻道:“很好!日前,大哥大嫂还带着家人前往北山拜见靖安长公主。”
卢照晋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笑着点头:“是,我听说了,那就太好了。”
谢佑挑了挑眉,露出笑来:“有劳卢博士。”
和卢照晋谈完,谢佑有一瞬间的恍惚,同时也留意到国子监不同的氛围。
如果说这之前他是压抑着情绪,半演半忍来行事,那么在尝到如此行事的甜头和利处后,扮演的成分越来越少,隐忍的情绪也越来越弱
不知不觉间,他已是自动自发愿意去这么做。
在对待张骁的态度上,他是用了些心机的。
不必对他刻意的释放关怀善意,但在他需要帮助时,也不必犹豫迟疑。
只管将他当做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去想自己应该如何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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