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受得住(2 / 2)

他在屋子里环视一圈,找到书柜,发现上面放着的……居然都是些课本?

从小学到现在的,基本都在这里。

还有些杂七杂八的课外书。

再往旁边瞧,摞着一摞奖状,一排排的奖杯随意摆着。

上面字迹清晰可见。

——恭喜晏辞同学,荣获新景杯计算机大赛一等奖,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落款时间是七八年前。

……这里好像都是晏辞小时候的东西。

夏稚年杏眼圆不溜秋。

晏辞之前跟他说别墅里面随便玩,没什么不让他动的,他往旁边转了转,又看到之前那个相册。

里面是一些合照,笑容柔和的女人和小号晏辞站在一起。

小晏辞模样精致,但脸上没什么表情。

瞧着和现在心黑皮白的黑芝麻汤圆不太一样。

夏稚年刚刚笑一下,视线转向照片上的女人,也就是晏辞母亲,又想到她被晏辞父亲设计绑架杀害,抿紧唇,心脏细密的收缩一下。

他抱着点对幼时晏辞心疼又好奇的心态,翻开那本相册。

有精心拍的,也有抓拍。

但无一例外全是在专门的影视公司拍的。

没有之前大哥拿给他看的,那种在家里,自己用相机拍录的东西。

他往后翻,目光在某一张上面微微停留,照片里的女人笑着看向镜头,而一旁的小晏辞却在走神,扭头看向镜头外面。

再往后翻,下一张,还是这个背景。

夏稚年目光落到照片上,忽的顿住,皱眉细细瞧着。

女人发现了小孩的不专心,眉头拧起来,细长的指甲掐到小孩儿身上,张嘴说着什么。

小晏辞站着不动,没有躲避。

再下一张,就是女人又恢复笑容,小晏辞安静望向镜头。

夏稚年眉头紧紧蹙起来。

……这什么意思?

……晏辞他妈妈,对他不好?

“不算不好。”

背后声音猝不及防传来,几乎紧贴着耳朵响起。

夏稚年:“!!”

夏稚年吓一跳,杏眼圆圆,本能往前躲了一下,腰上扣上来一条手臂。

晏辞扶住少年,将人拢进怀里,另一手柔和摸摸他脑袋安抚。

“乖,吓到了?”

夏稚年看清晏辞,松口气,琥珀色眸子瞧着他,摇摇头,“没有,你什么时候下来的?”“有一会儿了。”

晏辞弯弯唇,“见你看的认真,就没叫你。”

夏稚年扭头回去瞧瞧相册,再瞧瞧眉眼清隽的男生,抿唇,杏眼圆不溜秋的。

“好奇想问?”

晏辞声音和缓。

夏稚年抿唇,轻轻摇头。

他自己不喜欢别人揭他伤疤,即便他知道,伤口要暴露出来剜去腐肉,才能痊愈,但冒冒失失的,还是不愿意去主动乱戳。

“我不问,上去吧,不在这里待了。”夏稚年说道。

晏辞反应倒是很平静,清润如常,缓缓笑一下,声音低沉。

“问吧,我希望乖崽对我多好奇一点。”

……啊?

夏稚年眨巴眨巴眼,犹豫一会儿,又把相册翻到刚刚那张掐人的,杏眼清澈干净,尽量把语调放缓。

“那,这个是怎么回事啊?”

晏辞从后面揽着少年,下巴懒散压在他肩上,“晏时威希望我母亲去拍一些……显得家庭和睦的照片,我走神,母亲不高兴,所以掐我。”

就因为走神?

就要掐这么小的孩子?

夏稚年嘴巴抿紧,唇线压平成一条直线,轻声道:“她……经常掐你?”

晏辞墨色的眸子扫过照片上女人的脸,意味不明,“并不算经常,高门大户,不兴打人这一套。”

“她并不喜欢我。”

准确来说,他母亲卫茵,不喜欢晏家每一个人。

晏时威在外面有人卫茵是清楚的,但她并不在意。

她和晏时威结婚是完全的商业联姻,卫家看中晏时威的能力,晏时威看中卫家的背景财力。

两方一拍即合,将这个女儿作为抵押交换一样,直接嫁过去。

而卫茵在那之前已经有了男朋头。

但她挣脱不了家里的束缚,被迫嫁过去,几次逃亡失败,男朋友也联系不上,听说是被人害死了,就此陷入一个无人救援的孤立境地。

她跑不掉,很快生下孩子,也就是晏辞。

卫茵对卫家有怨,对晏家更是没什么好感,对这个剥脱了她自由出生降世的孩子,自然同样也没什么好脸色。

长期的焦虑和烦闷压垮了卫茵的心理,她看着那个小小的孩子,有时候会觉得,这是世界上唯一能理解她的人,唯一不会背叛她的人,会抱着晏辞哭。

“小辞,妈妈只有你了,你要帮妈妈。”

有时候又觉得这个孩子罪大恶极,看一眼都觉得污眼,怒斥让他滚。

小晏辞见惯了她的多变,但惦记着那个好的妈妈,还是会小心翼翼上前。

但他一天天长大,卫茵困在这个家里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她开始发泄,开始逼着自己儿子成才。

小晏辞画画,她就撕了他的画本,玩游戏,她就砸掉游戏机。

“她不希望我有任何的空闲、任何的喜好,她更想让我一夜长大,替她弄死晏卫两家。”晏辞缓慢道。

夏稚年咬着唇,在晏辞怀里转了个圈,面对着晏辞,伸手抱上去,语气里满是心疼。

“……晏辞。”

他还以为,晏辞挑拨晏卫两家自相残杀,是因为怀念母亲,想给母亲报仇。

晏辞轻笑一下,摸摸少年脑袋。

“托她的福,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能等着别人施舍,要牢牢抢过来,藏起来。”

“攥在手心里的,才是自己的。”

这个地下室,放了他从小到大,所有想收好藏起来的东西,重要的不重要的,都被他藏在这里。

少年也曾被他藏于此处。

夏稚年瞧着他,心脏发麻,指尖钻进他掌心。

“那你攥着我,或者不用你攥,我攥着你。”

晏辞眉眼弯起来一点,手指收紧,平稳的继续说道:“我母亲在晏家待不下去,几次逃跑失败后晏时威派了人,对她多加管控。”

“她安稳了一阵子,看似认命,其实越发想逃离,等到晏时威放松警惕……”

“不,或许不是晏时威放松警惕,是故意将她放出去。”

卫茵拉着小晏辞上街,说要给他买东西,晏时威答应。

卫茵欣喜的情绪几乎按耐不住,出去前带上了小晏辞喜欢的一个玩偶熊,等到了个偏僻地方,突然把玩具布偶熊从小晏辞手里抢来,生生扯破。

然后笑着告诉他说,“这熊太旧了,妈妈去给你买个新的。”

让小晏辞在原地等她,她去去就回。

然后一路走远,绕进拐角。

再见到,就是在绑匪那里了。

晏辞想起什么,又道:“我一个人在树下站着,想去捡那个小熊,但进了垃圾桶,很脏,就没去捡。”

“旁边有个小孩儿刚好也带了个玩具熊,看见我盯着垃圾桶里那个,就把他的给我了。”

他指指柜子,“就是现在壁柜里面放着的那个。”

晏时威应该是猜到,她会丢下儿子自己跑,让人只绑卫茵一个,但绑匪或许是起了私心,绑完卫茵,又回去把小晏辞弄晕带走。

“……然后就是晏卫两家不给地,绑匪……”

夏稚年顿住,没接着说下去。

绑匪就撕了票?

晏辞拿着那本相册,抱着怀里少年找了个地方坐下,将白嫩少年抱到腿上,翻开那本相册。

“并不,我那时候小,但懂事早,多少记得一点。”

他被反绑着手,看见他的母亲,指着他朝绑匪哀求,说卫家重男轻女,不看重她,又说自己儿子是晏卫两家血脉,留着他一个人就够,请求绑匪放她走。

但她不知道的是,绑匪是晏家找来的,他们串通好了,想找卫家要地。

只是绑匪还想再讹晏家一笔封口费,所以将小晏辞也掳走。

但卫家迟迟没动静,反而直接报了警,绑匪心急,想找晏家讹了钱就跑。

可晏家没拿上卫家的地,哪肯轻易放弃。

晏时威不给钱,警察在路上飞速逼近,绑匪急着逃命,想用刀在小晏辞身上戳几个窟窿,威胁晏时威。

但绑匪刀刺出来的一瞬间——

晏辞至今记得那一幕。

卫茵扑了过来,刀正好割在脖子上。

鲜红滚烫的血液瞬间涌出来,染了他一身。

平日里时好时坏的母亲迅速衰弱下去,像被撕坏的画本,扯破的小熊。

轻而易举的,奄奄一息的,再回不到曾经完好状态。

他很慌,绑匪也有些惊讶,溅着血的刀掉到地上。

他用那刀割断手上绳子,捂住母亲伤口,小声呼喊。

“妈妈?”

“妈妈!”

卫茵并未看他,两眼不知道盯着虚空什么地方,忽然笑起来,笑魇如花,带着少女般的欣喜急切。

“阿辰,我们团圆了。”

小晏辞愣了一下。

警察到达,绑匪匆匆跑路,等警察上来,看到的就是一滩猩红血迹。

小小的孩子抱着母亲上半身,坐在血泊里,垂着头,安静不语。

晏辞其实有些不解,他只在很小的时候试图去讨母亲欢心,后来意识到母亲不喜欢他,慢慢不再做无用功。

他自认是个对亲缘关系不太看重的人,在母亲丢下他,祈求绑匪放她走的时候,他其实不是很惊讶。

但他还是在那天之后,有了严重的洁癖,还患上皮肤饥渴症。

夏稚年望着晏辞,见他有些走神的样子,心脏一缩一缩的。

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坐在晏辞腿上,用力往他怀里挤了挤,一叠声的叫他。

“晏辞……晏辞……”

黑芝麻汤圆心黑皮白,何尝又不是一种自保。

“嗯?”

晏辞抬眼,墨黑的眸子深不见底,透不出一丝光亮。

下巴忽然被抬起,捏上来的手指用了几分力,夏稚年没躲,琥珀色的眸子透出暖色,安静注视过去,听见他叫自己。

“乖崽。”

晏辞指腹蹭蹭他唇角,脸上弯出一抹笑,轻轻的,“皮肤饥渴症源于背叛,源于抛弃。”

“以前我问过你,你骗了我,今天我再问一遍。”

他捏着少年下巴,黑漆漆的眼底盯住他,“你会背叛我,离开我么?”

上次他骗自己说不会,然后出来车祸,这次要是再来一遍……

晏辞冷冷扯起嘴角,眼底凶戾。

夏稚年被那双眸子看着,摇摇头,杏眼圆润,诚恳和缓道:“不会的,不会的。”

“晏辞,我不离开,不背叛,也不骗你。”

他轻声道:“你难过的话,我抱抱你怎么样。”

晏辞捏着他下巴的手移开了,摸摸他脑袋,轻笑一下。

时间过去那么多年,他确实对母亲两个字没太大感触,之所以想查当年案子,是因为皮肤饥渴症治不好,这是心病。

他虽然自认心硬,但还是得了这个病,找了很多办法都没有用后,便想试试,如果把当年事情查清,给他母亲,给卫茵报仇,是不是就能好起来。

结果事情没查完,他先找到了夏稚年。

年糕团子瞧着心疼他心疼的厉害,晏辞虽然不是很悲伤,但送上门的年糕团子,没有不要的道理。

点点头,“那你抱我。”

夏稚年面对面坐在他腿上,伸长手臂绕到晏辞身后去,胸膛几乎紧贴,下巴压着他肩膀。

温热气息交融。

但他又觉得,还是不太够。

稍直起身,眼睫颤了几下,距离极紧的挨过去,微微屏住呼吸,唇瓣送上去,在晏辞唇上小心翼翼的贴了贴。

很热,有些痒。

夏稚年耳朵上一点一点爬上嫣红,漫到耳尖,绷着身体眨了眨眼,又亲。

他和晏辞虽然总腻歪,但亲嘴其实还真没亲过几次,唯一几次就是刚出车祸那会儿,晏辞恨不得将他吞吃入腹似的,啃咬着亲他吻他。

夏稚年实在经验不足,忍着痒,胡乱又轻慢的在他唇上乱贴,细细的磨蹭。

然后更痒。

也更热。

他感觉晏辞的身体好像在发烫。

自己也在发烫。

“唔……!”

腰侧猝不及防被扣住,夏稚年绷的厉害,倏地打了个激灵,杏眼圆睁,轻哼出声。

晏辞一手箍上他腰,一手握住少年后颈,墨色眸子晦暗不清的凝视他。

“乖崽。”

他贴着少年唇瓣低哑出声,周身透出股危险的侵略性。

“你是在安慰我,还是在撩.拨我?”

夏稚年:“……!!!”

夏稚年耳根蹭的烧红滚烫。

“我、我……”

少年琥珀色眸子漾着光,移开视线,嘴唇被磨得痒痒,结结巴巴道:“我当然是……安、安慰你。”

“……哦?”

晏辞慢条斯理出声,温柔笑一下,稍稍覆盖碾压少年唇瓣,“那你的安慰可能不太够。” 他轻笑一下,和悦道:“乖崽,哥哥不像你,那样受不得力气,抱一下都要抖。”

“亲重一点,哥哥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