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橱窗里转动的水晶球看了一会儿,突然就意识到了圣诞节这种时候,白兰杰索会待在哪里。
他们在国外的时候,年年都会去教堂。
唱诗班,热腾腾的咖啡,新出炉的姜饼。
于是在沉重的大门推开的那一瞬,泷川悠一的眼中当真映出那对熟悉的翅膀。白兰杰索坐在桌子上,见到他时稍稍有些惊讶。
“这不是悠一嘛。”说不清那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的语气,白兰杰索的眼睛只是睁大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欠揍模样。
“我想你也没地方可去。”泷川悠一斜倚在门边,抬眉讽刺地笑了声。
白兰眨眨眼睛,十分可爱地歪了下脑袋:“是来叙旧的吗?”
泷川悠一垂眼,给手/枪上了膛:“不对,虽然提前了一点,但我的确是来杀你的。”
白兰杰索观察了一会,发现对方似乎不是在开玩笑。
但那样就更好笑了。
“你知道我是杀不死的吧,悠一。”他唇角勾着弧度,眼底却并无笑意,“现在的我死了,还会有别的世界的我过来。”
“我知道。”泷川悠一淡淡地应了声,抬起眼来,“这也是我觉得平行世界的我很蠢的一点。”
“明明有更好的解决方式,却偏偏要让太宰在你不在的时候杀了我,以为那样就能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但是,既然拥有七的次方,就意味着我灵魂的价值比你要高出许多。”
砰的一声。
在泷川悠一朝自己的脚开了一枪的时候,白兰杰索不受控制地从桌子上摔了下来。
他身上那副悠闲的姿态不见了,白兰杰索阴郁地垂下眼,看向自己的脚。
突破了[接触才能发动]的限制。
泷川悠一一开始就有这样的猜测。
追根究底,想要制造他和太宰他们之间的矛盾的不是白兰,而是另一个身为首领的他自己。
对着他的四肢开了四枪——正是因为留下了这样痛苦的记忆,所以才给了白兰疏远他和太宰他们的机会。
——十六岁的太宰还太小了。
另一个自己大概是这么觉得。
他想让自己慢慢发现真相,或许等到他和那个世界一样到二十八岁再动手。
不过他估计也没料到,太宰和中原会到这个世界来。
当所有谜团都解开的时候,泷川悠一丧失了耐心。
濒死的状态下,他的异能会疯狂地掠夺周围的生命力。在七的次方的加成下,泷川悠一产生了个疯狂的想法。
他或许能将其他世界的白兰一并杀死。
白兰杰索显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他背后的翅膀扇动,可刚离开地面就又一次狠狠坠下。
与此同时一并落在地面上的,还有从泷川悠一的腹部汩汩流下的血液。
“有的时候,提前去适应疼痛真是种好的习惯,不是吗?”
青年并未倒下,只是轻笑着,一步一步向前走。
白兰杰索哈哈大笑:“你也疯了吗,悠一。”
“要是赌输了,命可就没了哦。”
“换句话说,就算你杀了我,也不会有人感谢你。”
泷川悠一在他面前半跪,说了句“我知道”。
砰。
又是一枪。
这次是打在左手。
“我本来,也没想要有谁感谢我。”
像他这样的人,不值得铭记,也不值得感谢。圣诞节欢乐的氛围下,商场中央巨型的圣诞树被点亮。
人们在那里围了一层又一层,欢呼雀跃着许下愿望。
只要明天的太阳还会升起——
“是我赢了,白兰。”泷川悠一抬手,用那只带血的手掌轻轻托起了友人的脸颊。
白兰杰索呵地笑了一声,“既然那样,怎朝着心脏开枪更快吧?”
“不知道。”泷川悠一说,“我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对你是什么感情。”
“恨也好,爱也好,我都不是很能理解那样的情绪。”
“说到底,我和你一样,坏事做尽,也从来没想过用奇怪的理由洗白自己。”
想做就做了。
唯一的一点是不想输给对方。
为什么不直接朝心脏开一枪呢?
“大概……”
他的眼睫颤了颤,脸颊因失血而苍白。
【傍晚,五点十六分,警方接到报案,明治大学博物馆旁,一所教堂中不断传出枪声】
“大概,我只是单纯地想像以前一样,和你说说话。”
【“总觉得,只要有悠一和小正在身边,我就是无所不能的。”】
白兰杰索夺枪的手忽然悬在原地,不过是这几秒,泷川悠一便站起了身。
他对着自己的心脏,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砰——
于是当松田阵平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我猜你以后不会理我了,所以按常理推断,现在应该要多说几句。”】
笨拙的,一点一点地表达着难过的情绪。
直到现在,松田阵平仿佛才真正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伴随着一声枪响,广场上的白鸽惊起。
教堂五彩的玻璃下,泷川悠一的身后是洁白的圣女像,他的血从那点洁白上一点一点下落,向身后倒去时,就好像在天使的怀抱中陷入了沉眠。
有的人在欢笑,有的热在前行,而有的人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原地。
正义与罪恶,在这一瞬间变得无足轻重。
恍惚之中,松田阵平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穿着警服,在等候室中抱着小孩子乱编故事的少年。
【“警察哥哥,你念错了,妈妈说死了就是死了,就算小兔子也不能复活。”】
泷川悠一挑眉,唇边是张扬又肆意的笑。
【“闭嘴,我说能活就能活。”】
松田阵平突然想起来。
他明明……
还没有和悠一好好地说声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