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听从琴酒的话,只是呆呆的坐着。“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这是他第一次露出不可置信与不理解的神色,“是因为我私自跑出来吗?”
琴酒的呼吸平静,他没有回答江户川乱步的话,只是从后备箱将他的旅行箱拉了出来,放在了地上。“在这里很安全,距离山谷区也很近。”
他淡淡道。“至于你为何接近我,又有什么目的,我自然会去调查。”
他将枪口对准江户川乱步,冷笑。“我说过,会杀了你。”
乱步握紧拳头,不情不愿的站了出来。他仰着头,似乎在确认琴酒的答案。
“我知道了。”乱步犹豫的拉起一旁的旅行箱,想了想又放下,走到琴酒身旁用手抱住了他的腰。
浓烈的烟草味道刺激的他想要咳嗽,乱步深吸一口气,松开了男人僵硬的身体。“你看到了对吗?那枚编号牌。”
琴酒眯起眼睛,语气不善。“是千里眼死前交代你的任务吗?”
“我也是在给小银换衣服时发现的。”提起父亲,乱步摇了摇头。“最开始并不知道你是谁,或者说,我一直在找你。”
“但我并不能确认你是否还活着。”
他将枪支收进口袋里,拎着江户川乱步的后领,拖拽着行李箱走进了旅店。
这里的环境远不如米花酒店,进屋后琴酒坐在窗边擦拭着手中的枪管,江户川乱步沉默的把东西清点了一边,确定没有少东西,才站起身,对琴酒伸出手,“东西呢?”
琴酒不屑的斜睨,“那个牌子,是怎么拿到的?”乱步坐在床上,揉捏着跑了一天酸痛的腿。抱怨道,“那是我小时候从一个大哥哥手里拿到的。是你的吗?”
琴酒轻轻恩了一声回答道,乱步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困倦的回答。“什么嘛,原来只有我一个人记得,而且小银你实在是太过分了,已经用枪指着我好几次了。”
“最近事情比较多,那里不太安全。”琴酒审视着他,最后还是做出了解释。“关于那个牌子,你了解多少?”
说到这件事江户川乱步猛地坐起身,气恼的用手边脱下的脏外套砸在琴酒的脑袋上,“这不是你刚才吓我的解释!赶快跟我道歉!”
“从来没有人能让我跟他道歉。”
“哼!你这个男人真的是——很过分。”他气的直哆嗦,“是你身上的伤口啦!我记得当时见到的大哥哥胸口处有被钢筋贯穿过的巨大的疤痕。当时还没有完全愈合,你有想起什么吗?”
“没有。”他脱下身上穿着的风衣,随手搭在凳子上,优雅的将□□放在大腿上,“过去的事情不值一提。”
他随手甩了一张银行卡到乱步的面前,“这里是我存放的金额,接下来我会很忙,没有时间管你。这里是我雇人加急打扫出的安全屋,附近不会有什么人。”
“至于你能不能一个人活下去,和我无关。”
乱步把卡丢了回去,“我不是和你说了我已经拿到父母留下的那笔钱了吗?不需要你来养我!再说,我又不是让你养我才和你走的!”
“随便你。”他扔下一句话走进了浴室。
等出来的时候,江户川乱步正在台灯下翻看着他放在风衣口袋里的资料。
琴酒面色阴沉的大步走上前,后者率先抬起头,指着他查看的那两份资料,“小银,你看这个!还有这个!这个!他们都不是叛徒。”
琴酒:“……”
“果然小银是笨蛋。”乱步瞅了他一眼,在组织认定的叛徒名单上指出其中一名的行动轨迹,“你看这里,他的行动轨迹中只有这一条比较可疑,与警方接头互换情报,但从他所有的行动看下来,反倒证明了那只是概率巧合存在的事件。”
“你看后面这边,与他见面的警察第二次与他碰头,也是偶然事件,并且毫无避险的在大庭广众下打招呼。”
“还有这个,这个也是——”
他单手撑在桌上,听着江户川乱步一一分析,乱步时不时用看笨蛋的眼神瞅他,琴酒忍着想要打人的冲动,觉得他说的一切非常之合理。
翻到最后一页,乱步仰面靠在凳子上,疲倦的伸懒腰,“果然小银的组织和小银都很笨!这些东西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嘛!我要去睡觉了!还有一份你自己看吧!”
琴酒坐在凳子上,拿过另外一份文件,这是朗姆给他的符合组织新人要求的人员名单。
他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仔细耐心的翻看着,最后选出了五名合格的人员。
最让他中意的是一名叫做安室透的男人,各项指标都近乎完美,资料上写着他是英日混血,在国外做过几起精英的犯罪,偷渡到日本后,又加入了黑.道组织,辗转后被组织发现。
想到不靠谱的基安蒂和科恩,他决定将这名人员收进自己的队伍。
另外几名相对比较普通,作为待定考察。
江户川乱步困倦的爬上床,“小银,你还不睡吗?马上都要天亮了!”
他单手托腮,看着最后一张名单,眉头深皱。
男人的特长处除了写着□□和各种格斗技巧外,特别标注了擅长料理制作。
他的表情微妙。
犹豫几秒后,琴酒在绿川光的名字上打了个勾。
*
江户川乱步的记忆力非常好,即使只是见过一面的人也能清晰的记住对方的特征。
正因如此,年幼的他总是感觉痛苦——来自周围的恶意,猜测,揣摩。
大量的信息干扰到他的正常生活,他学会了像父亲一样,眯起眼睛,将整个世界模糊掉,就可以不用接受那些信息。
他总是很佩服大人,因为他们能够睁开眼睛,完全接收所有的事物。
琴酒舍弃的过去的记忆中,江户川乱步是见过他的。
那时他才四五岁,父亲和母亲一同拜访一位不知名的老爷爷,将他独自一人留在车内。他趁周围没人偷偷摸摸的跑了出去。
这是他除了自家的小院子,第一次在如此宽广的院子里游荡。
黄色的银杏树群,满是绽放花朵的巨大院落,还有穿着统一服装的仆人们,来来回回,急匆匆的走动着。
这一切都是他从未见到过的。
江户川乱步避开了所有人,偷偷的探索着,沉浸在他从未知晓的世界中。
不知走了多远,他路过了庄园内一处偏僻的角落。在这里单独矗立了一栋房屋,房屋从外面看格外陈旧,里面还有惨叫声时不时的传出,出于好奇他从狭小的缝隙中钻了进去。
他遇到了一名少年。
少年有着与众不同的银白色短发,墨绿色的眸中死气沉沉。他身上的衣服满是被抽打的血痕,最深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少年握紧手里的刀刃,警惕木讷的看着他。
那时候乱步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受伤却不觉得疼呢?
他歪着脑袋抽出口袋中母亲放着的手帕,想要擦拭少年脸上的血痕,却被对方躲开。
“大哥哥,你受伤了!擦擦!可以止血!”他努力的表达着自己的想法,对方依然冷漠如同木偶,警惕的防着他。他挥动着胳膊,拿出背着母亲偷偷藏起来的糖果,放在了他的手里。“这个,甜甜!大哥哥吃!”
近距离他看到了少年身上新旧不一,血肉模糊的伤口。
江户川乱步翻了个身,在一团漆黑中,他与琴酒清醒着的视线对上了。“小银,你还不睡吗?”
“我在睡。”他回答道。
乱步闭上眼睛,轻轻说,“比起黑色,我更喜欢白色。”
黑色代表着会吞噬一切的绝望,穿在黑泽阵身上,不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