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丝丝被情绪感化的坚冰,再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了起来。
琴酒说,“你的目的达到了,他会把你的消息传回组织。”
“等,等一下。”他伸出手想要抓住琴酒的衣角,却只抓到了一片虚无。
一种得到后失去的感觉尤然而生,江户川乱步抿着嘴,快步追了上去。
在琴酒走进房间关上门前,乱步伸手挡在了门缝之中。力量造成的挤压感,完完全全的降临在了他那几根可怜的手指上。江户川乱步闷哼一声,无意识的抽回了被挤到的手指。
突兀的闷哼声,让这些年总是在照顾他的琴酒有了一秒的停顿,乱步眼疾手快整个人推开门,随手关上门后,将琴酒整个人压在了墙上。他攥着琴酒的衣襟,墨绿色的眼睛里满是不解与困惑,还有因为手指疼痛导致的泛红。
“你刚刚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如我所愿!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
总是沉着冷静对任何事情都不上心,哪怕是肌肤相亲也美的让人无法移开眼睛的江户川乱步,不顾形象,失态的用近乎失声的嗓音诉说着。他的手指不停的在颤抖着,“你觉得我不怕死吗?会有人不怕死吗?”
在房间内微弱的烛火下,他看到了琴酒冷峻的脸。
琴酒用指腹刮着他的脸颊,“这不就是你的目的?”
刚才的紧张感与压迫,加上晚饭毫无浸湿的胃不适感越发强烈,乱步强撑着笑道。“你觉得我的目的是什么?”
“让所谓的正义惩罚你吗?”
琴酒凝视着他拙劣的演技,也没拆穿他,只是用手抓起乱步被门挤到手指的那只手,手指微微泛着青紫色,看上去格外严重。
乱步用力收回手腕,却没有任何作用。
琴酒没有搭理他的反抗,冷声警告。“趁组织还没有发现你,天亮之后从这里离开,我会安排人把你送到其他地方。”
“我不会走的。”乱步说道,“为什么我要走?在查明真相之前,我不会离开。”
“你觉得我的行为连累到你了吗?”乱步反问道。琴酒嘴边的笑容更甚,似乎是故意勾勒出讽刺的意味,倒影在江户川乱步的眼睛里。“你觉得你有几条命?”
“我不会让自己轻易丧命。”乱步反驳道。“今天虽然很危险,但不是还是像以往一样按照我所设想的方向发展了吗?”
琴酒对他不自知倍感无语,手掌力度加重的拍在他的脸颊上,激起一片红痕。“那是因为——”
“因为小银帮我把狙击手击伤了。”他轻描淡写的说道。“可是这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因为我知道小银一定会帮我的。”
“你会帮我的,对吧?”
明显的话里有话。
琴酒沉默不语,江户川乱步水润的眼睛瞅了瞅他,又重复了一遍。“你会帮我的?”
他眉眼深邃与江户川乱步笑眼弯弯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对方没等他回答继续说,“没说话就当做你默认了。”
微长的黑发散落在胸前,江户川乱步垂眸后密长的睫毛不停地颤动着,在烛火的渲染下格外煽情,他忽地正经起来,双手环住琴酒的腰肢,将头完完整整的埋在他的胸口处,闷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帮你做出决定这件事。”
“但是很多情况下,更多的是不由自主的动作,理智大于感性的就完成了举动。”
他很少会与琴酒谈论内心的想法,两个都是成年的男性,都有着属于自己自尊与骄傲。
乱步抬起头,“打个赌怎么样?”
“我会在半年内查明一切的真相,在那之前,你不要在杀人了。”
完全不容许他拒绝的赌约,琴酒看到他眼中绚丽到无法直视的光芒,穿越了阴云密布的黑暗,照射在了他的心头处。他低下头轻轻吻在对方的额头上,“好。”
“真的吗?”乱步松开手,高兴得像个孩子。大概是注意到了自己过于喜悦上头,他尴尬的咳嗽了两下。“这样就能争取到更多的机会了。”
“什么机会?”
“是秘密!乱步大人是真的在为以后做打算了!”
他说着手伸进琴酒的风衣口袋里,果不其然摸到了一把他平时总是吃的糖果。
乱步吃着糖块,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了他从后面那个代步车上次拆下的零件,“这是控制炸弹爆炸的一个重要零件,我在炸弹启动前把它换了下来,远程遥控失效。”
“那个山本原本打算和上野熏一起干掉上野杉,夺走家产。”
“被眼镜男发现了,所以眼镜男想要毒死山本大叔——真的好逊。”
“这些和你们要解决的叛徒没关系才对,只是君度酒和上野熏的计划恰巧与凶手的行动重叠了。”
琴酒没说话,乱步睡眼惺忪的伸了个懒腰。“本来还以为会有丛林枪战之类的刺激的场景出现,没想到居然这么无聊。”
“来的时候我去森林里绕了一圈,有血腥味从茅草屋里传出来。”乱步拆开桌上放置的未开封的矿泉水,“是君度干的吧?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是为了扳倒你?”
琴酒沉思了几秒,“是,这里是最早建立的贸易据点之一,比柏林要早许多,交易额度更大。如果出现纰漏,绝对是我和贝尔摩德的失误。”
“可是君度她是女人吧?身形虽然有变化,但是举手投足的动作,明显是女生才会做。”
“接下来会很危险。”琴酒徒然说道,乱步摇晃着脑袋,“我不害怕。”
从酒庄回来后,琴酒又陷入了疯狂忙碌的状态。本以为会有组织的各种情况,但等了许久都未出现,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在乱步和清水泽的努力下,加上中原中也兴趣上的帮助,他们在米花町租了间房屋,在外面随便挂了张牌子。
【平井万事侦探社】
绝大多数的委托都是乱步指出了问题所在,由清水泽和他新收的几名跑腿去完成。
乱步坐在旋转凳子上,脸上顶着刚刚拿到手的报纸,泛着困劲。
清水泽敲响了他的门,“平井先生,有人找你。”
委托人穿着厚重的衣物,宽大的帽子和口罩遮挡住了所有的五官。不过在他身边的织田作之助倒是毫无遮掩,甚至对乱步点头问好。“好久不见。”
乱步坐在旋转椅上啃着薯片,沾着油渍的手翻看着面前摆着的简报。“一切都安排好了?”
未知男人瘫软在接待的沙发上,翘着腿。“当然,想要抹除组织内部的一些消息,还得靠我。平井先生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把你出卖了,博取上位资格岂不是很快乐的事情?!”
织田作之助给了他一个暴栗。“坐直,好好说话。”
“织田作你到底是帮谁的!”某人坐起身,不满的嚷嚷着。乱步觉得他很奇怪,“你为什么不露脸?”
“我——我今天没有缠绷带!达咩!绝对达咩!”
“他前段时间在国外,脸上被晒蜕皮了。”织田作之助解答了乱步的疑问,“对了太宰,你说的那个神神秘秘的东西,可以拿出来了。”
“其实也没什么神秘的东西。只是一份调查报告,这份报告差点让我死在加州,织田作你居然这么冷淡的对我!可恶,我要和安吾告状!”
“安吾会把你抓进牢里狠狠改造。”
“……”
乱步翻看着被揉搓成团,还沾着血污的报告,缓缓的眨了眨眼睛。“这个?是你差点死在加州拿来的资料?”
“当然!”太宰治挺胸说道。“为了拿到这份报告我连心心念念的蟹肉饭都没吃到!可恶!”=
“我拿到这份报告后,那间实验室就被炸弹砸毁了。”太宰心有余悸的说。“黑泽先生知道他的身份吗?”
“他看到这份报告的话,或许我们会多一个强有力的帮手。”他语气凝重的说道,“我原本以为一切都摸清楚了,可是现在的乌丸莲耶,真的是本尊吗?”
“怎么说?”
“不,没什么。”他语气生硬的转变话题,“只是提个假设性的概念。真的有人能活这么多年吗?”
“黄昏别院下的密道你知道多少?”乱步撑着下巴,大脑中丝丝缕缕的情报不断的串联起来。
“不是只有那一条密道吗?你是说主屋还有密道?你找到什么线索了?”
乱步艰难的开口,“你这份资料,我在那个密道中有看到。”
太宰治:“……那我不是白忙活了?”
“可是和这份资料在一起的,还有一具老年人的尸体。腿部的骨骼已经完全坏死,胸腔处的骨头有明显的磨损,是在生前被利器击伤,死前爬进了密道里。”乱步分析道,“你能说说你和他们的关系吗?”
“否则,接下来的猜测,我会对你保密。”
“平井先生不是已经分析出来了吗?”
“不一样。”江户川乱步冷静沉着的望着他,“是有人想听你亲口说。”
“既然这样,我也有想问平井先生的一件事。”太宰治含糊不清的说道。“将自己完全暴露给敌人,实属不理智的行为,我完全无法理解这么做的意义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