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箭与圣光铺展而成屏障相撞, 新星炸裂般的强光点亮暗夜,神庙外侧的守卫们一阵骚动。
“阿波罗。”
面对姐姐饱含谴责的逼视,阿波罗平静地宣告:“我不会容许这里的台阶沾染鲜血。即便是你也不例外。”
“那么把女孩交给我。我到其他地方处置她。”
阿波罗圈住达芙妮的手臂略微收紧。她看上去毫发无伤, 但神明力量正面碰撞的冲击何其猛烈,她在跌进他怀里的瞬间就失去了意识。如果不这么箍着她固定,恐怕她会立刻软倒在地。
见阿波罗沉默,阿尔忒弥斯语气加重:“如果你没听清,我再说一遍。她--”
“在这里对峙下去只会给凡人徒增不安,有话不妨进来慢慢说。”
语毕, 阿波罗抱起达芙妮,消失在内殿右手边的长廊深处。
门扉开阖声响起,片刻后, 阿波罗再次出现在门前。阿尔忒弥斯仍旧站在台阶下方, 他见状扬了一下眉毛:“请进?”
姐弟互不相让地对视半晌,阿尔忒弥斯闭了闭眼,将弓背回身后,拾阶而上。
这两扇大门后的空间是德尔菲阿波罗神庙最为神圣紧要的地带,完全由阿波罗主宰,即便是与他为双生的狩猎女神也无法肆意使用力量。
“要喝点什么吗?”阿波罗率先在殿侧的长榻上落座,若无其事地举起小几上的酒杯, 仿佛真的只是在招待造访他新居所的姐姐。
阿尔忒弥斯冷着脸走到他面前,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我希望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阿波罗勾了勾唇角:“感谢你的关心, 我很清醒。”
“清醒到决定庇护一个胆敢违抗神明的宁芙?我承诺会庇佑她、替她去和厄洛斯交涉,解决那支金箭给你给她带来的麻烦。她却一找到机会就要忤逆我的命令逃走!”
他的表情和语调都很平静, 像在宣读什么早就拟定好的谕令:“达芙妮中了金箭, 她想逃离你回到我身边是很自然的。你不该过于苛责她。”
阿尔忒弥斯深呼吸:“你声称她是你与厄洛斯交恶的受害者, 她却在你无暇顾及外界时,毫不犹豫地奔赴厄洛斯的圣所。这还不够可疑?”
阿波罗硬邦邦地回道:“等她醒来之后,我会让她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
“然后呢?”
“然后由我裁决她的说法是否可信,再决定是否要惩治她。”
阿尔忒弥斯呵了一声:“我几乎可以肯定,不管她编造出怎样荒谬的借口,你都会找理由让自己接受。”
阿波罗绷起脸:“阿尔忒弥斯。”
她的话语变得更为锋锐不留情:“你真的没有想过她根本不无辜?她很可能是厄洛斯为你准备的诱饵,她的所有举动都经由厄洛斯授意,唯一的目的就是引诱你、让你爱上她,好让爱神完成他的报复。”
殿堂中良久无言。
阿波罗垂眸盯着酒杯中淡金色的浆液,神色莫辨。
阿尔忒弥斯观察他片刻,难以置信地低语:“所以你知道。”
勒托之子的眼睫颤动了一下,没有看她。
阿尔忒弥斯劈手夺过他手里的酒杯。金杯与小几相碰,一声清脆的鸣响,些许酒浆自杯沿泼洒而出,在台面上留下的印迹斑斑驳驳,像一串狼狈的足印,最后几步蔓延到阿波罗心口的衣袍褶皱上。
他随手掸了一下,酒渍随之消失,而后他终于抬眸:“你没必要为我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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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阿尔忒弥斯差点气笑了:“我们降生后不久你就预见到了什么,从此不愿意和貌美的少女有任何不必要的牵扯。可现在,你看看你在干什么?我不
希望你受伤害,但既然你不领情,那我就如你所愿,不再插手。”
语毕她转身向外走,到殿门前又突然驻足,凛然扬声道:“假如日后她胆敢令你心碎,损害你我身为不死者的尊严与权威,若你下不了手,我会替你杀了她。”
※
她再次灵魂出窍。
陌生的房间,应该在阿波罗的殿堂内,达芙妮的身体躺在铺着柔软织物的长榻上。一回生二回熟,她镇定地飘在半空转悠了一圈,而后仔细打量沉睡中的躯体。厄洛斯说得没错,身体在灵魂出窍的情况下看上去睡得极为安详。如今她无法将这副外貌彻底与自己完全割裂开来,难免有点毛骨悚然,便不再多看。
外面模模糊糊有语声,嗓音听起来耳熟,应该是阿尔忒弥斯。她顿时又紧张起来,靠到门边聆听。门关着,太远了听不清楚。于是她试图穿门而出,下一刻就迎面撞上看不见的屏障。她来回从不同角度试了许多次,始终如现代某些游戏的穿模bug般卡在门边,无法再向前分毫。
看来灵魂状态下她无法离躯体太远。
砰,外面有什么东西重重敲了一记。争吵?她缩了缩脖子。
随即,阿尔忒弥斯抬高声量,她努力地将整个灵体贴到门板上,终于清晰捕捉到了女神的只言片语:
“……权威,若你下不了手,我会替你杀了她。”
她僵在原地。
什么意思?她立刻想到最糟糕的可能性:阿尔忒弥斯将达芙妮的所有可疑行径逐一摆在阿波罗面前,说服了他。不管是为了神明的权威还是什么别的,这对双子神达成共识,由阿波罗动手解决掉达芙妮,否则就日后由狩猎女神“替他动手”。
就在这时,房门开启,阿波罗的金发撞入视野,她慌忙贴到一边墙上,过了半拍才想起他其实看不到她。
阿波罗径直走向长榻。
她贴着墙挪动,绕到可以看得到阿波罗脸的角度,试图从细微的表情中解读他的意图。他一如往常摆着扑克脸,以专注到有些骇人的眼神盯着长榻上的少女,唇线绷得很紧,像在按捺内心的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