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讶然怔了怔,而后点头。
引导牛群前进的途中,赫尔墨斯坦然向达芙妮解释了为何要偷盗阿波罗的牛群,言行举止间尽是旺盛的自信和渴望得到重用的野心。达芙妮灵机一动,声称她猜得出迈亚之子会获得怎样的神职。
赫尔墨斯对她的说法将信将疑,于是干脆和她打了个赌,如果真的如她所言,他成为了连通天空、大地与冥界的众神信使,就算她赢。
“那么你也该知道谁是胜者了。”
“您跑得快又会飞,我能猜中也很自然。”嘴上这么说,达芙妮在内心自嘲:她能借助现代人的后见之明“赢”过神明的,也就只有这样的事了。
“也许你不知道,我身兼好运的守护者,等我的名字传开,热爱投掷骨头占卜运气、还有寄希望于赌局的凡人都会向我祈求好运,”说话间,赫尔墨斯手指之间并拢往外一翻,做了个投骰子的动作,“为了维系权柄,我必须遵守游戏规则,既然是你赌赢了,我就该如约给你奖赏。你想要什么?”
向神明祈求实现愿望时,务必谨慎斟酌自己许下愿望的内容。
河神拉冬的教导在耳畔响起。达芙妮沉吟片刻后道:“如果您允许,我想要一个承诺。假如日后我遇到了无法凭自己力量脱离的困境,可否请您回应我的祈求,以您如生双翼的迅捷步伐将我带走?”
赫尔墨斯眯了眯眼睛,郑重颔首:“好,如果我听到了你的祈祷,我一定会尽力赶来履行承诺。”
她几不可见地舒了口气:“感谢您的慷慨。”
顿了顿,她又说:“也感谢您那时遵守承诺。”直到现在,阿波罗还是认为赫尔墨斯是有意将达芙妮作为“有价值之物”一起带走的。
“有些时候,使用巧妙的手段试探他人的想法是必要的。”赫尔墨斯又挂上和善的笑面,半真半假地揶揄,“欺骗与诡诈之术是我天生拥有的权柄,这么说的话,你很适合当我虔诚的信徒。”
可那双仿佛能一眼看穿任何骗局的翠绿眼眸,却让她背后隐隐发寒。
赫尔墨斯与阿波罗的关系不如与阿尔忒弥斯那样紧密,但终究
也是奥林波斯神。他目前显然已经对她试探阿波罗的目的有了一点兴趣,如果再让他知晓厄洛斯还有金箭的事,说不定会被狡猾聪慧的众神信使猜出事情全貌。
得转开话题。
于是达芙妮叹了口气,拿起手边的里拉琴:“我确实想向您讨教。这是您创造的作品,您一定很了解该如何弹奏它。”
赫尔墨斯仔细打量她时身周逼人的威压也即刻消散,他笑吟吟地应和:“其实刚才我就注意到这可爱又甜美的朋友了,你也学会如何让它歌唱了?”
达芙妮心虚地扯了一下嘴角:“不,我弹得不好,愧对您精巧的发明。”
赫尔墨斯闻言兴致反而高昂起来:“宁芙们大都擅长歌舞,你一定在谦虚。”
“听了您就知道我是不是在自谦了。”
※
阿波罗远远就听到了扫弦的声音。奏者明显是新手,一个调一个调僵硬地弹,音色不够干净,过长的停顿透出过剩的小心翼翼,显然担心下一次挪动手指就会按错位置。
以拿起陌生乐器就能随手弹拨的音乐之神的标准而言,可以说是极为糟糕。
阿波罗下意识蹙眉。当他绕过石屋的遮蔽看到声音来源时,眉心的褶皱又深了些微。
达芙妮坐在树下,正抱着里拉琴。赫尔墨斯就坐在她身侧,单手支颐,一边听她练习,一边笑嘻嘻地指出她的各种错误:左手按弦不及时有噪音,右手拨片拿的方法不对,在不同调之间切换的指法不够灵活,单独拨弦时带到旁侧的琴弦,等等等等。
达芙妮被说得有点气馁,鼓起脸颊。是没有对他展露过的坦率不满表情。
阿波罗眼睫颤了颤。
虽然被赫尔墨斯一连串的指摘打击得不轻,她没放弃,反而逐件改正过去。她态度良好,看赫尔墨斯弹空气里拉琴示范的目光极为专注。可惜在音律上她实在称不上有天赋,对于琴弦不同位置与能够弹奏出的声音的关系也一知半解,只是看着学的效用实在有限。
阿波罗远远望着都能发现的事,赫尔墨斯当然也察觉了。
“哎,不是这样,就差一点点。”赫尔墨斯好像终于看不下去,倾身过去,两指捉住达芙妮的左手指节,逐一顺着琴弦往上挪到正确的位置,而后从她手里取过拨片,轻轻在琴弦滑过。
一串和谐而纯净的和弦响起。
达芙妮惊喜地抬头,额角却差点磕到赫尔墨斯的下巴——他们的距离因为上手纠正的关系,不知不觉变得很近。
赫尔墨斯嘴唇翕动,低声说了句什么。
达芙妮脸色微变,抬头张望,下一刻就与阿波罗四目相对。
赫尔墨斯也支着下巴朝阿波罗看过来,依旧笑笑的,脸上不见丝毫惊讶,仿佛早就知道他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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