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绷了一整晚的弦终于断了。卡珊卓扬声打断他:“我没有指望过倚仗你们家的人脉!”
阿波罗也坐不住了,腾地起身:“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并没有别的意思,你在这方面太敏感了。我只是希望你多考虑一下,而不是只奔着王室艺术学院的名声做决定。”
卡珊卓一声笑,语速越来越快;“我当然考虑过!你知不知道O大艺术系的老师有一半是德洛斯的毕业生,教学体系全都沿袭自那里。比起重复已经学过一遍的东西,接触别的创作方法论、在新环境接受良性刺激,那样明显更好。”
“所以你已经打定主意去海外?”
“如果我收到正式的录取通知,我当然会优先考虑去那里。”
阿波罗哈的一声低笑,靠在窗边看着她,外头的夜色将他的半边脸吞没。半晌,他才哑声问:“那么我呢?”
卡珊卓没反应过来。
对话走向已经彻底超出控制。她没想到阿波罗会反应那么激烈。
他的语声中甚至流露出些微控诉的意味:“如果早知道你那么想去海外,那我肯定也会在G国申请一两所学校。但你根本没和我说清楚,现在除非我再花一年时间重新申请,否则——不,计划全乱套了。”
一拍有如空气冻结的停顿。
“卡珊卓,我……对和你分开毫无心理准备,非常混乱。”
卡珊卓困惑地瞪着他:“是你说国内的研究条件更好,我不可能让你为了我屈尊放弃这里的项目。”
“那么你想怎么办?”
“艺术硕士只需要两年,中间还有假期,我们可以见面,平时还能随时随地视频联系,”她向他靠过去,放软声调,“阿波罗,只是两年而已,不要表现得像是世界末日一样……”
他摇头:“是整整两年。一旦开始读博,我假期基本要在实验室里做自己的研究工作,很难抽出时间到国外来看你。”
“那么就由我飞回来。”
“那不够,对我来说完全不够,”阿波罗露出被背叛般的神色,仿佛难以置信事到如今,他居然还要和她掰碎了讲清楚这些,“你明明知道我对关系的需求很高,我需要爱人的陪伴,需要尽可能多地共度时光。”
她确实知道。卡珊卓机械地扯了一下嘴角。她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做。
这个微表情刺激到了阿波罗,他蓦地扣住她的肩膀,几乎与她额角相抵,不稳的吐息扫过她的嘴唇:“一周见一次面对我来说是极限。我必须触碰得到你、感觉得到你,你明白吗,是用我的眼睛、而不是隔着屏幕看到你的图像!”
“而且真的只有两年吗?在G国期间你会在那里拓展交集网络,接一些工作委托。设想一下,告诉我,卡珊卓,毕业后你的工作重心真的还能搬回国内吗?”
卡珊卓闭了闭眼:“你想得太远了。”
阿波罗盯着她,缓慢松手,缺乏起伏地评价道:“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你只考虑现在。”
这指摘来得突然,卡珊卓愕然看着他,忘了反唇相讥。
“如果我不邀请,你大概永远不会主动提议与我的家人见面。当然,你也从来没有邀请我去你在港城的家里做客。同居的事也是我反复提出、我催你,你才终于同意。有时候……我会觉得,不管我怎么努力,我还是始终被关在你人生的门外。”
他笑了笑,唇角的弧度让她心头发冷。
“我现在感觉自己是个傻瓜,原来只有我一个人在认真考虑我们的未来。”
卡珊卓想自辩,却发现一个词都说不出来。她是被这通指责气懵了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知道。她快要无法思考了。
她的沉默让阿波罗失望。他等待片刻,侧头将脸埋进掌心。
“长时间分隔两地,我无法接受。”最后他这么宣告。
卡珊卓眼睛发热,颤声道:“所以我们——”
阿波罗瞳仁骤缩,发狠捂住她的嘴,眼睛里攻击性强烈的波光与手指齐齐震颤。
她在那一刻货真价实地恐惧不已,从头到脚僵硬。
“不要说下去。不可以。好吗?”他的手垂落,声音很低很柔和,盯着她的眼眸湛蓝,一眨不眨。
卡珊卓深呼吸。
“我们都太激动了。我为刚才的失态道歉。我们都需要好好想一想之后怎么办。”阿波罗与往常一样低下来亲她的额头。
情绪激动的血液上脸,卡珊卓的皮肤发烫,他的嘴唇显得冰凉。
“晚安。”阿波罗转身走出去,轻轻带上房门。
卡珊卓抓住自己的手臂,眼睫翻动,忍着的眼泪终于滑落脸颊。
非常不合时宜地,她想起来,给阿波罗的那份圣诞礼物还在床头柜上。她原本打算在他过来时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