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阮看到晁曼认真的盯着那张协议里的内容,脸上的表情一会变一下，到了最后只剩下了茫然。

姜阮看得出来她很纠结，林山弃才因为职位失职的原因被撤走；主系统的规则定例也跟着增添了许多,抛开必须要执行员熟背的准则后，那篇幅合成一本书几乎是有掌宽。

“我知道，你才刚上任就让你签订下这个协议是很离谱。”荀黎眼神淡又静，他头微抬看着自己顶上的宇宙。

晁曼点头，略带小心：“是有点。……现在我虽然在林部长的职位上,但是真的能做的事情、能掌控的范围其实比他少了许多许多。而且,主系统似乎越来越不信任人类管理层,只是因为现在还需要执行员我们才被留下没有被取缔。”

荀黎微微颔首：“所以你有选择的权利,请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顿了顿他又道,“你可以拒绝我，不会触发任何负面影响。”

二人之间安静了一会。

荀黎拿走协议起身离开。

晁曼开口，他停下脚步。

“请问……如果有天我再一次做出新的选择，比如愿意接受协议,会太晚吗？”

荀黎回眸,他思考了一会：“我不知道。”

晁曼显然没有料到是这样的回答，她眼中闪过一丝无措，“您怎么会不知道呢……”

“虽然我是主神,但我并不能把所有的事情掌握在手里，就像你们的主系统,他无法完全掌握你们执行员或者任务目标的行迹。”荀黎说出这句话后抿了抿唇，将协议重新放飘到了她眼前：“总有变量,如果有天你换了想法就试着赌一把吧。”

晁曼被送出了那片独立空间。

荀黎独自漫步在这个世界，穿过山野、大海，越过大川、无人区最后停步在人潮汹涌的超一线都市里,人流绕过他奔向不同的生活。

他看着在自己眼前走过的每一个人，抬手将这片空间的整个时间停止下来。

让姜阮熟悉的一只硕大的眼睛自天空的穹顶显现，眼珠转悠着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我说过，我很不喜欢你这样出现在人类世界。”荀黎眼睛半合。

那眼睛瞬间消失，随即在荀黎面前出现一个漂浮的像0371一样的漂浮光点。“那样的形象是最有效的可以让执行员产生被监控感和规束自己行为的，您对此不喜欢我很抱歉。”

荀黎没有搭茬。

“您禁止了这里的时间。”主系统声音依旧是冰冷的。“您想要做什么？”

“你在害怕吗？还是说你的内部风险数据告诉你需要过度的关注我这里的情况？”荀黎从旁边一个动作静止的男人手里拿走他刚拆开的烟盒取出来一支烟放进嘴里点燃。

“系统不会有害怕的情绪，风险报告也不会显示主神将会对我或者生命树做出不利的行为。”主系统道出自己来的真实目的：“我发现林山弃给无数新生的世界开启了灵魂通道，所设指标、要求都是百分百且只符合您的。”

荀黎吐出一口烟雾()，眼帘掀开看着对面的光点：对▇()，是给我的。”

“您为什么突然要去这些新世界？”主系统询问。

“你猜是因为什么？”荀黎反问。

“您发现了生命树的危机漏洞？所以才需要亲自抵达那里要用当地文明土著的身份解决？”主系统的疑问声音不管怎么听怎么理解都有些假惺惺的灵动感。“如果是这样，请务必与系统共享您的咨询。”

荀黎道：“总是看着别人在她眼前晃悠，有点羡慕，所以自己也想去感受感受。”

主系统的光点闪烁着，没有说什么。但姜阮猜它也许正飞速演算着后果。

“所以我不是去解决，是去寻找。”荀黎唇角微勾。

“这是不理智的行为，我的建议是您不应该去。”主系统发出微弱的制止意图。

“错了，这是最理智的行为。”

主系统的光点闪烁愈加频繁，但出来的声音依旧冷静：“我的演算结果不是这样显示的。”

“那你演算错了。”

“您被那个bug影响太多了。”

荀黎沉默了几秒。“不如我来帮你演算一次我的判断。”

周遭出现几个虚拟的画面。

“假如我现在心甘情愿的被她影响，愿意等她再次被你放出来呢？之后也许我会抽空出现在某个任务里，随着时间的叠加倘若我对她愈加的沉迷，这时候主系统你能做什么呢？”荀黎将没抽完的烟碾灭扔进了垃圾桶，画面依旧在转变。

“你应该还有一点很清楚；爱意最能让人类发癫。就算我是主神，我的前身成因也只是一个提早跳跃出维度且无视规则的人类而已，如果我真的被彻底影响失去理智，你又能做出什么措施呢？这时候换个方向思考，我和她到底谁更像一个会毁掉生命树的bug？”

“您知道的，作为系统我没有办法对你做出任何强制措施，”主系统的声音越来越没有起伏。“您是主神，我是主系统，我们不该是敌对的关系。”

“是，就像你的那些执行员和他们的责任系统那样，可能我们之间还要更不平等一些？”荀黎笑意不达眼底：“你大多数的时候只能向我妥协。”

“您的意思难道是说要我妥协？”主系统反问一句紧接着道：“我没有办法做到，这违背了一开始您和那些世界法则签订的协议。”

“不是要你妥协，是我向你们妥协。”荀黎头微摇：“当我成为规则之下的土著生命，你们就能管控我了。起码……能让我别把篓子越捅越大。而我，还能有概率的在某个时刻和她相遇，如果我还是个她的任务目标那就更好了。”

他说这句时眼里有了一点温度，“所以，这是我在向你们妥协。”

姜阮此刻只有意识在荀黎身边，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完这句话时姜阮还是体会到一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心脏被人洒了一把盐。

“如果您执意要前往那些世界我其实根本没办

() 法阻拦成功您，只要您想，起码有78种漏洞和方式可由您选择进行。()”主系统光点绕着还在演算的虚拟画面几圈再次出现在荀黎面前：真正的问题是您高傲的不相信自己会像那些人类一样被她无限制的吸引，到最后变成一个受情绪操控的人类。?()?[()”

“直接说出你的真正顾虑。”

“虽然没有前车之鉴，但我的判断数据显示您此次的确可能会影响诸多，甚至有可能会迷失自我。为了损害最小化，我要求您在前往这些世界的时候彻底中止您对时间和空间法则的掌控。”主系统没有一点犹豫。“我得确保在您完全被bug影响的失去理智时整个生命树都还能够正常运行，且您不会被失控的情绪引导至所有生命的对立面。”

“这一点我赞成。”荀黎淡然开口，确认着：“只用中止它们就好？”

“不止，您还需要在我这立定一个协议。”

“什么？”

“我知道您如果真的去那些世界是绝对不可能让我追踪到的，所以如果您出现不可控的状况且被我发现了您的方向，我有权——湮灭您。”

出人意料的话。

姜阮看到荀黎脸上浮现出一种玩味的表情。

“湮灭我？”他嘴巴微张，眼底的笑意终于涌现：“这话从你这里出来实在是让人意外，你不会……行。”

荀黎答应了。

姜阮看到一张有契约法则约束的协议自主系统和他之间升起最后消散在空中，主系统便也就此消失。

荀黎所在的独立世界时间还是暂停的，他转头施允出一个幸运线送进刚刚拿烟的男人生命线里后瞬闪进一个屋内。

屋子里只有一个年轻男人，荀黎在他肩膀拍了下他便在静止的时间里可以正常活动。

他转头看向荀黎，也是这一刻姜阮才认出来他是苍语风，只不过现在的他看起来要更稚嫩一些。

“主系统那边答应我了，去了那些世界只要我不做过头就不会被针对。”荀黎从冰箱里拿出几个新鲜水果榨汁用。“我走后你就开始试着接触执行员那边的聘用环节。”

“行。”苍语风自信满满点头。

“别掉以轻心，现在和你那时候不一样了。”荀黎提醒道。

“知道，听说林山弃被降级成分子我就意识的到，不一样了。”苍语风略显惆怅：“我那会做部长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紧张的气氛，主系统它……算了，帮我挂个权限调整下012，别让它最后成主系统卧底了。”

苍语风为什么明明是执行员却似乎总能自由游离在主系统设定的规则内，且还知道许多已经被主系统封闭的消息；为什么他的系统012看起来和任何一个除0371外的系统都不一样。

许多的疑惑在此刻解开；他显然是晁曼、林山弃之前的某一任执行员部长，还有荀黎这个许多执行员从没听说过的主神帮忙，他的存在和活动范围根本不会受主系统的限制。

“我已经弄好了，你去老地方激活就行。”

() “无一不在你掌控中？”苍语风笑嘻嘻。

“有掌控不了的，你得帮我。”

“姜阮？”

“我自己。”

荀黎喝下一口新鲜的果汁，眼睛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主系统说我高傲的认为自己不会被影响，其实不是。我很确信我一定会被吸引到。”

“是，要不然你也不会在那时候主动去搭讪一个来度假的执行员。”苍语风搭腔赞同，“你想让我做什么？尽量阻拦你陷入感情的的概率来扩大我们后续计划的生存空间？”

“不是，我要拜托的是……如果有天遇到她的我是个很恶劣的人时，你一定，一定一定要想办法阻拦我。”荀黎摸着冰冷的杯壁，眼神比浓的果汁还要沉稠：“她不喜欢被太狰狞的爱意包裹。”

“……”

姜阮来不及再去细听二人的任何对话，她的意识又开始四处游荡。

显然，就算主系统将她的那幅身躯拘留在废弃库这时候的姜阮依旧是在宇宙各处游荡。

从她眼前过去了太多太多的景象，从她头顶流走了无数的星群。

有时候姜阮能回到主空间站，在那里她看到需要执行员的世界越来越多，苍语风则是装成新人的模样让自己的积分一骑绝尘，她还看到了晁曼被一堆新增的条款和新生世界搞得焦头烂额。

而因为生命树繁衍无尽，世界多出一方就会有数不尽的需求要解决，主系统便开出了越来越多的执行员位置之后去各个小世界搜搜寻可用的人来供应，但这就和多米洛骨牌一样，这个口打开后更多的问题随之而来，主系统的增加规则频率随之而来。

终于……晁曼忍受不了了。

她拿出了那张荀黎给自己协议签订下来，几个她过去从没机会接触到的源自荀黎的权限向她解锁。她颤抖的手摸着自己的控制面板，最终毅然决然的带着自己休闲的系统1365前往了废弃执行员库。

看不到边的废弃执行员排列整齐，有些面孔晁曼熟悉有些还曾是她过去的挚友，她从中快速穿行。

循着荀黎给出的线索很快就找到了姜阮的禁止舱。站在外面看着那张恬静的仿佛睡着了的脸，晁曼原本紧绷的脑袋瞬间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