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定师在说出这是能储存活物的匣子后,迅速地从自己的空间戒指中掏出一瓶酒灌下,萎靡的脸色重新变得潮红亢奋。
和他相比,黎离脸上就只有平静和淡漠,仿佛这句话没让她受到任何触动。
鉴定师又强调了一句“这是可以装活物的道具!”
黎离点点头,配合了一下:“原来如此。”
没有得到想要反应的鉴定师瞬间爬起来,不可思议地瞪着黎离看了半天,确定后者是真的没意识到这东西有多宝贵后,一时间竟然都忘了她是自己的未来雇主,拔高了声音开始质问——
“你难道还不能理解它是多么珍贵罕见的宝物吗!是的没错,我们的先祖留下了用空间系魔法石制作空间戒指的办法,虽然这玩意儿很难制作所以价格昂贵,但是可以让我们得以便利地储存各种东西,这是神迹一般的创造物……但是即便是伟大如它也存在严重的不足。”
“所有活物,只要是还有生命存在其中,哪怕是一条小鱼苗,都没有办法进入空间戒指!而且鲜活的花草在进入空间戒指中也没有办法保存活性,只会慢慢干枯凋零,所以你现在知道这个能够储存活物的匣子的伟大之处了吗!”
黎离目光微微一凛。
她沉吟片刻,声音中已经带上了腾腾杀气:“可以在匣子里藏一万个勇士,直接带着他们杀到亡灵法师的老巢!”
“……”
鉴定师似乎被黎离的话弄得哽了一下,他愣了半天才嗫嚅着回答:“嗯好像……或许按照你的想法,也不是不行,但问题就在于这上面满满的阵法似乎主要是为了维持匣中事物的活性和生命力,并没有另外扩展里面的空间,所以它的空间大概也就这有肉眼可见的这么大,想要藏一万个勇士可能暂时无法达到……”
黎离的视线再次落到这个匣子上面,它并不算大,顶多也就只能塞下一只咕咕鸡,想藏一条狗打架的时候丢出去咬人都办不到。
她迟疑着询问:“所以,它的作用仅限于随身放点鱼或者新鲜蔬菜什么的,方便在外的时候可以吃顿好的?”
也能强行塞一只不胖的咕咕鸡进去,方便每天吃个新鲜的鸡蛋?
反正对于她来说,不能用来杀人或是保命的道具,在价值上好像都没太大差别。
鉴定师张了张嘴,半天没能说出反驳的话,只是盯着黎离的表情是那样的痛心疾首,好像在看一只没文化素养的猪猡兽。
“即便……即便它只能塞下一只咕咕鸡,它也是第一件能够储存活物的道具啊!这匣子上的那些魔法阵是从未出现过的美妙符号,这个匣子的工艺也是如此精湛,这都代表着一种艺术!”
“这是现在的魔法道具制作和附魔完全达不到的水准!”
“它或许是神明赠与人类的产物!”
黎离还是和猪猡兽一样无动于衷,剑修对于艺术之类的话完全不感兴趣,对于神棍言论更是没有敬畏之心。
她也在极力装出惊叹的样子配合这位老者的情绪,奈何真的没学会药檀的演技,眼力过人的鉴定师一眼就看穿了她拙劣的伪装表情。
“算了,你们这些勇士都不懂这些,不怪你。”
鉴定师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匣子,然后才从方才翻出的厚厚一摞书册中抽出一本皱巴巴的泛黄书册,在他将其打开的时候,一股被岁月浸透的霉味瞬间弥散出来,灰尘在阳光中浮动跳跃着,瞬间将屋内的时光往古老的方向拉回。
“这是我家中的藏品,上面记载着一些残缺的魔法阵知识,因为全部都是没人见过的魔法阵,而且不算完整,所以一直没有人当真。”
他的动作很小心,抚摸着这本书的时候和鉴定其他宝物时一样温柔。
然后,他声音缓缓地,向黎离说起了属于他的故事。
“你应该也曾听说过,地精们曾经声称自己拥有过一段璀璨的文明吧?不过没有人当真,毕竟他们所谓的文明连痕迹都找不到,所有人都觉得这些弱小的家伙是在做白日梦……不过我小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地精,他当时快被饿死了,我用一待黑粟米饼换来了这本书,后来觉得他可怜,又送了他两枚金币。
他说这是他的先祖所剩无几的遗产,记录着最古老又最强大的魔法阵。当时我也觉得他在撒谎,因为这本书上的魔法阵和我们现在使用的阵法截然不同,看起来就像是各种魔法阵的拙劣仿冒品,毕竟不少人不懂魔法却又向往这种神秘的力量,所以像孩童似的学着勾勒这些玄奥的线条,实则毫无用处。所以,我小时候也只是把它当成自己行善举的纪念品。”
“直到后来,我在火焰拍卖场工作的几十年岁月中,无数勇士带着他们从各种遗迹中得到的各种宝物来向我求证它们是否具有价值,其中有些残破的魔法阵线条痕迹,已经完全没有魔法波动了,所有人都觉得它们只是刚才我说的那种普通人的恶作剧,但是我在见过好几次之后,才发现它们其实拥有共同之处。”
“它们和那本地精赠予的那本书上记载的魔法阵线条是同一种风格,而此刻你手中的匣子……是我第一次见到的,仍在生效的古老魔法阵。”
“或许大陆上真的曾经有一个光辉的地精文明出现,它们就是最后的见证者和证据,历经了一千年或是数千年还在缓缓运行着,跨过漫长的岁月与我们见面。现在,你明白它的伟大之处吗?”
黎离明白了。
她坐直了一些,非常认真地点点头致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这次倒是换成鉴定师有些不好意思了。
“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倒是很少有愿意听这些话的……尤其是涉及到地精的事情,听过的人都只会嘲笑他们的弱小和无能。”他轻咳一声,不再纠结这些事情,而是看向黎离:“这个匣子里面很可能装着某个活着的东西,也许是某种神奇的植物果实,或许是一条可怕的毒蛇……你现在要把它打开吗?”
黎离摇了摇头,过往的那些遭遇让她在这种事上一直很懂得克制自己的好奇心,非常谨慎。
而且她有些好奇,虽然尚不清楚制作这个匣子的材料是什么,但是她拿到手的时候也拿着观察过,凭借她干碎无数把剑的丰富经验可以看出这种材料绝非凡品,整个匣子又如同浑然一体,寻不到一丝薄弱的缝隙,连黎离自己都没有把握能把它打开。
“你能够把它打开吗?”
“这上面有古老的封闭魔法阵,如果强行开启会导致最外面的攻击魔法阵自行启动,想来这也是一直没人强行打开它的原因。”
但是鉴定师翻动着陈旧的书册,露出了略显自得的微笑:“不过非常巧合的是,我对于这些古老的阵法非常感兴趣,这种非常有名的封闭魔法阵的完整破解图纸,恰好也在我的收集品之中。”
在跳跃的灰尘之中,这时候的他好像成了这一小片空间中的神明,执掌着打开历史这个最大宝匣的秘钥。
……
为了慎重起见,黎离没有马上让鉴定师开启宝匣,而是打算先去探一探维克多的口风,看他是否知道里面是何事物。
如果这里面是什么打开就会让人暴毙的暗器,那她肯定是选择把它重新包装一番,弄成全新的礼物赠给未来的某位敌人。
维克多现在还被压在第五剑阵中,想要审问他还得带出来。
为了慎重起见,黎离将储存灵石的一个山洞定为了临时审讯地点,这里距离剑阵很近,随时能够调用剑气斩杀维克多。另外又把中心医院的五十个剑修全部给喊来附近蹲守,能够禁魔的格鲁也被她喊到了附近等候着,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对方只是个圣阶魔法战士,但是黎离却非常谨慎地拿出了应对神明的架势,非常给维克多面子。
大师兄是必须要喊着一起的,不然黎离总担心自己脑子不够用,西普那曾说过想要从维克多口中知晓有关亡灵法师的新消息,黎离便让人去请他过来一起旁听了,至于另外的人选……
黎离思索之后,决定把尤利西斯喊上。
毕竟维克多曾经是尤利西斯的前辈,两人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或许能够问出点新东西。
想到这里,她径直前往天剑学院。
现在学院里面正在进行这月的月考,学生们抓耳挠腮地做着题,尤利西斯一动不动地抱手站在教室门口就已是威慑力十足,让所有考生往后边上瞥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堪称建校以来纪律性最佳的一场测试。
黎离看了一会儿,决定在下月的入学考试中也请尤利西斯担任纪律监督老师。
尤利西斯敏锐地察觉到后方有人在看自己,回头,却发现是好几日没见过的黎离。
两人都不是喜欢寒暄的性格,相□□了点头就当是致意了。
“有什么事吗?”尤利西斯直截了当地问,他知道黎离没事不会来找自己闲聊。
“维克多被关得差不多了,现在应该是他精神最萎靡的时候,最适合拷问,你要一起去吗?”黎离也很直白地道明目的。
尤利西斯愣了一下,皱着眉沉默地点头。
“好,不过要等一下。”
黎离了然,指了指教室里还在考试的那些学生:“等他们考完吗?”
没想到尤利西斯却摇摇头:“不是,等闪电和闪电比完,我怕它飞太快翅膀会再次受伤,要检查一下。”
“闪电和闪电比完?”
这句有点绕口的话让黎离愣了半天,不过很快她就知道具体的含义了。
天剑城的上空有两道黑影正在快速飞掠,像是流星一般齐头并进,在碧蓝如洗的天幕上留下两道细长的白色划痕。
狮鹫闪电和半兽人闪电正在比试速度,两个幼稚的家伙似乎都很亢奋,黎离凭借着高超的修为,能够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死心吧,你是比不过我的!”
“嗷嗷!”
“真正的闪电是我,瞧瞧你一团乌漆嘛黑,就叫乌云算了!”
“嗷嗷嗷!”
“……”虽然听不懂,但是黎离感觉狮鹫好像骂得有点脏。
成熟的尤利西斯和高傲的小公爵都没有要加入这场幼稚的比试中,不过剑修们倒是跃跃欲试,好像都打算开始御剑参与竞速了。
天空上的两道身影逐渐变成四道,五道……最后终于成为了数道狂飙的身影,成功让那些刚来天剑城的新人们发出阵阵惊呼声。
“这就是天剑宗最强大神秘的绝学,飞行魔法吗!”
“速度好快,比风系魔法师和风系魔法战士都要快!”
“原来戏剧里面的‘御剑飞行’是真的!”
尤利西斯等了半天没能等到闪电落下来,最后也只能作罢。
算了,看它那样子翅膀也不像是会受伤。
他死心了,转身进入自己平时休息的教导主任室中,在桌上放上几个新鲜水果和两瓶治疗药剂,这才走出来。
“走吧,我们去找维克多。”
将尤利西斯带到山洞的时候,西普那和司空烬都已经早早地等着了,黎离没有让他们多等,迅速地飞上山,把看起来像是和死人无异的维克多从剑阵中提了出来。
当剑阵的压力消失的瞬间,仿佛已经陷入昏迷的维克多的右手似乎动了一下。
黎离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冷静地警告他:“我知道你没有昏迷,不用装了。另外,你可能还没发现,你身上藏着的武器都被我收走了,所以也不用企图抽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了。”
维克多的手指颤抖了一下,果然如黎离所言,他藏在靴筒夹层里的那把薄匕首居然不见了。
他缓缓睁眼,死死地盯着黎离,目光复杂。
然而黎离并没有要跟他眼神杀的兴趣,她利落地将维克多带到山洞中,然后取出了从艾瑞尔那儿借来的囚笼。虽然这里的魔法元素枯竭,无法发挥出这件强大的魔法道具的全部作用,不过质地坚硬到能困住发狂小狮子的笼子,想来用来关押维克多也非常合适。
她用剑抵着维克多的脖子,体贴地打开了笼子。
维克多垂眸看了一眼,瞥到黎离的脚已经抬了一半,很明显,他要是不愿意进去,这女孩肯定会把自己一脚踹进去的。
他最后铁青着脸主动进入囚笼,选择给自己留点体面。
砰——!
将人关进囚笼锁死后,黎离满意地放下半抬的脚,不过剑还是继续透过囚笼的缝隙抵在维克多的太阳穴边上。
山洞中坐着的司空烬对自家师妹的苟德性早就见怪不怪了,倒是西普那和尤利西斯都忍不住眼皮颤抖,算是对“谨慎”这个词又有了全新的理解。
黎离微偏过头看着维克多,询问:“现在知道自己该和我们谈什么了吗?”
被关在囚笼中的维克多已经没有了黑色战甲的伪装,露出了原本的面貌。
明明是和西普那差不多年纪的人,不过看起来却要年轻许多,俊朗的五官中笼罩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情绪,让这位前任骑士长显得有些迷人。
他站了起来,努力挺直自己的脊背们,略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浓烈的嘲讽意味。
“你们呢?又想知道什么?”
黎离看向那边的三人,等着他们提问。
西普那最先开口:“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维克多认出了西普那,嗤笑了一声:“好久不见啊西普那议员,我记得,很多年前我们就曾经向各个塔城发出了深渊的预警,说明了我们的真实意图是要拯救这个世界不是吗?东塔城似乎只有一位议员早早认清了残酷的事实投向不死的怀抱,但是很可惜,他不久前死在你手中了,要是他在的话,也许你会更相信我的话。”
西普那的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维克多这句话直击他的痛点。
二号用魔法手段彻底改变了他的面容和嗓音,即便是与他曾为数十年好友的西普那,也是在翻看他的遗物后才不得不接受这是曾经同为议员的那位好友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