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担心地开口:【你还好吗?】
【……这种说了也没用的废话就别有下次了。】
舟崎遥斗竭力控制着双手将眼镜摘下来放在一边,颤抖着伸出手打开花洒后,终于支撑不住地捂着肚子跪在地上。浴室苍白的瓷砖映出他此刻精疲力尽的模样,水汽慢慢地浮起,舟崎遥斗眼前一片模糊,整个人蜷缩起来,消瘦的十指牢牢掐着胳膊,不让自己发出一点能盖过水声的喘/息,朦胧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去。好在不知过了多久,痛楚终于稍稍褪去,他终于找回了神智。
【太狼狈了,帅哥也得保持形象,】他说,【……不能被他们看见。】
舟崎遥斗撑着洗漱台站起来,眼前就是一晕,但他再次成功地控制了自己清理浴室和方才留下的痕迹,顺便还草草地冲洗了一下。等他穿上浴袍重新从卫生间出来时,除开那张过于没血色的脸,又恢复成了那副随时都能走秀甚至下海的模样了。
轮椅需要时间晾干,舟崎遥斗干脆走一步扶一步,最后成功跌到了客卧柔软的被子上。
他将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但那仍在颤抖的眼睫毛、不断发抖的手证明此刻他完全没有陷入沉睡,过了片刻后舟崎遥斗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醒,毫无任何睡意。舟崎遥斗坐起来,靠在床头,就着已经凉透的温水囫囵地将药都吞了,最后拿起安室透留在床头柜上的糖看了好一会儿,喉结滚了下,最终没拆开包装,放回原位。
然后他下了床,推开玻璃窗,将衬衫兜里的窃/听器扔出窗外。舟崎遥斗整个人靠在窗户上,仿佛下一秒他就要从这儿跳下去——但是他只和炙热的夏风呆了一会儿,便关上了窗户,重新回到床上。
这次他没再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只是靠着床头闭上眼睛。
系统叹气:【……睡一会儿吧?】
半晌舟崎遥斗都没有回应它,就在系统以为舟崎遥斗已经睡着的时候,舟崎遥斗的眼皮动了动。过了许久,他才说:【睡不着。】
【你以为我平白无故地提那么多要求做什么?虽然我是很挑,】舟崎遥斗睁开眼睛,【但我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万一哪天出了什么意外没控制好,还能把锅推到他们头上是不是?】
他不是没有试过好好吃饭,也不是没有试过好好睡觉,但他都做不到。
房间里的灯依旧开着,舟崎遥斗闭上眼睛,眼前重归一片黑暗。他听见时针行走的声音,脑子里难得空白一片,没有去想任何东西,身体和精神上都疲惫极了,但他偏偏无法入眠。
他隐约听到窗外遥远的声音忽地多了起来,又慢慢地消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清脆的鸟声闯入耳畔。而他的意识终于陷入混沌,在记忆的海平面起起伏伏,潜入到最深的海底。
舟崎遥斗看见了自己。
他坐在一辆车上,耳边是不断呼啸的风声。他的坐姿和面对安室透时的一样,十指交叉放在小腹前,只是这时候的他身体状况显然要好很多——有力量却隐晦的肌肉线条撑起了黑色的大衣,修长的双腿叠起。
司机开到了目的地停下,略带探究的毒蛇目光打量着他,语气平和地说:
“有个消息得通知您。”
梦中的舟崎遥斗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他只是抬起头,扫了一眼:“废话就别说。”
“应该不是废话,”司机抱歉地笑了笑,“传来消息,叛徒已经被枪决。”
舟崎遥斗下车,关上车门:“知道了,走吧。”
司机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下车,看着舟崎遥斗头也没回地向前走,还是再次发问:“您没有什么意见吗?”
“我的意见?”舟崎遥斗停下脚步,抽出腰间的手/枪上了膛,“我的意见是,你不太听话。”
他随意地将枪/口对准了司机的额头:“我其实不太介意你到底是谁的人,总归能用就行,”他耸耸肩,“但我不太喜欢不听话的人,有些事试探两遍就没意思了……还是说,你也是叛徒?”
司机满头大汗,下意识地反驳:“我当然不是!”
“那你的意思是我是叛徒?”
“……我没有这么说。”
“真有意思,我本来不想对你开枪的,毕竟你车开得还挺好,”舟崎遥斗语气诚恳,“你这么怀疑我,很有可能你就是叛徒,那么不管我是不是,对你开枪都是合情合理的。”
“你不能这样!你没有资格这么——”
司机的声音一顿。
——舟崎遥斗按下了扳机,子弹瞬间穿过了他的肩膀!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司机捂着不断喷涌鲜血的伤口匍匐在地上,漫不经心地道:“那我不开枪岂不是亏了?”
司机惊恐地望着他,话几乎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你不能……”
“我从来都不做亏本的买卖,”舟崎遥斗温柔地说,“你不明白吗?对了,你问了我两次,那再来一枪吧?”
我明白,他想。
没有人会比舟崎遥斗本人更明白,他一开始对准的位置并不是肩膀,而是司机的右臂。但他不能让别人明白舟崎遥斗此时在想什么,不能让人发现他拿着枪的时候手竟然会抖一下,于是他面带微笑地抬起手,枪口略微下移,对准司机的右臂又来了一枪。
这次子弹命中的是司机的右手腕。
他几乎是叹息般地闭上了眼睛,意识徒步穿越时间,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又重新坐在了车上。
司机转过头,边打量着他边说:“——有个消息得通知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