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宫里, 谢嘉仪着皇后的华丽宫装,坐在上首,懒洋洋看着下面六七个小姑娘, 多是十六七的年纪, 最小的那个才刚刚及笄, 一个个嫩地跟小葱一样。
可惜她最不喜欢小葱。
看着她们一个个慢慢变白的脸色,谢嘉仪很满意。还是陈嬷嬷有办法, 该说的说了,该警告的警告了,关键是说得这些满脑子风花雪月想法的小姑娘们还都听懂了。她的嬷嬷可真厉害呀,谢嘉仪懒洋洋坐着, 任由下面小姑娘在鸦雀无声的昭阳宫里苍白着脸,她还在为她能干的嬷嬷自豪着。
寿康宫里的鸣佩姑娘已经两天没有出房门了, 寿康宫里的宫人们也已经提心吊胆两天了, 都知道寿康宫和昭阳宫第一次正面碰上, 他们寿康宫惨败。圣旨倒是下了, 先不说太后精心挑选的七个人里面就有三个死活不愿意进宫了, 这边施压那边就要上吊,把太后给气得, 偏偏问起皇后到底说了什么, 一个个嘴巴都紧得跟蚌壳一样。
就是英国公府的姑娘也不敢给人说, 皇后的嬷嬷说了,这样的话是皇后怜惜才提前给她们句实话, 事关陛下颜面, 但凡听到一点风声, 不管是谁说的, 在座的一个也跑不了。
皇后的手段, 她们想想就怕。她们可都是听着坤仪郡主故事长大的,剥皮杀人,就没有郡主不敢的。郡主剥过贵女下人的皮,杀过朝中官员和将军。她们一点都不怀疑,但凡露了风声,她们恐怕一个都不会善终。
次日陛下再来请安,本来如往常一样站在院子中行礼问候过就打算离开的建曌帝,被柳嬷嬷亲自叫了进去。
明明是母子,偏偏两人都不说话。寿康宫中一片安静。
打破沉默的是太后忽地摔碎的茶盏,“皇帝,这就是你要给哀家看的?这就是你给张家满门的交代!”怒气代替了可怕的沉默,点燃了寿康宫。
“先帝口谕,朕不敢违逆。”
“你——!”太后指着建曌帝怒道,“你外祖家的爵位你也是这么说,现在你还这么说!”
徐士行却只是垂眸听训,再不发一言。
太后见这样不行,又转了声调,软了声势:“皇帝,咱们不能没良心呢?当年为了你,鸣佩的弟弟都没了,后来也是为了你,张家满门都没了。这些年,鸣佩为了你耽误至今,最后你就给她这么一个交代?行儿,你自己想想,能这样吗?咱们对得起人吗?”
徐士行却突然想到了当年海棠宫中谢嘉仪甩自己的两鞭子,和她那句怒气勃发的话,“我不尊贵吗?”
他慢慢说出了这句话。
太后不解。
徐士行看着他的母亲,再次道:“母后,朕不尊贵吗?朕为东宫,他们选择了朕,站了朕的队,虽死但该无怨,他们是死得其所!”这一刻徐士行是冷酷的帝王,臣为君死,天经地义。
“至于救命之恩,朕多年前就告诉过鸣佩,大胤好男儿随她挑选,朕为她做主。是母后和她自己不愿,怎么,朕非得用自己才能还了这救命之恩,不然就是无情无义,就不配为人?朕,倒不知道,朕为龙子凤孙,九五之尊,竟然卑贱若此。”
一席话竟然让太后一时间无言以对,她只能避而不答,哀恸道:“你太让母后失望了,母后为了你,我们为了你——”
“母后,不能哭,不能输,不能有欲望。您要求儿臣的,儿臣一直都在努力做。如果这依然没有让您满意,儿臣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太后气得手颤脸青:“你是翅膀硬了,不把母亲放在眼里了!你为了一个别人穿过的破——”太后实在怒恨交加,开始口不择言。
“母后!慎言!”徐士行截断了她的话,脸上肌肉抽搐。
太后冷笑,“母后可以不说,可天下人谁不知?行儿,你为了一个背信弃义当年弃你而去的负心人,把母后的教诲都忘光了。”说到后来太后似乎觉得无比悲怆,露出一副无限悲伤的模样。
却没想到建曌帝无动于衷,他看着太后样子,突然露出了一个无比艰难的笑容:“母后,昭昭及笄之年,你就给她下了合欢。”
太后闻言惊骇。这件事除了她和鸣佩没有任何人知道,就连柳嬷嬷都不知道,糕点是她亲手做,药是她亲手配,东西是鸣佩亲自端过去,亲眼看着人吃尽了,绝不可能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皇帝怎么会知道?
注意到儿子没有温度的眼神,太后当即悲愤道:“这样的污蔑你也信!皇后这些年都不喜母后,你明明看得清清楚楚,却还是信了她的话!”她用悲痛欲绝的神情看着皇帝,“别的不说,当年母后多疼郡主,合宫皆知,你也是看在眼里的,母后怎么可能!再者,如果母后真给她下了合欢,她又怎可能生育子嗣,母后真要害人,难道还给人留余地吗?”
“药王方仲子。”徐士行看着太后回。
他也是在陆辰安请动药王方仲子的时候,才意识到陆辰安身份有问题。这个世上,只凭一个信物就能请动方仲子亲赴北地的,只有闵怀太子。闵怀太子死了,他的儿子活了下来,这也就解释了困扰了他这么多年的“枭”到底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