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嘉仪似乎看明白他所想,可却不为所动。那久远的前世再次浮现,她听到那个带着哭腔的自己转身对徐士行说,“我退让了,我让了她十次,二十次,我让了呀三哥哥!”
谢嘉仪慢慢道:“这次,我不让。我既然敢得罪寿康宫,就已经做好了被问罪的准备,陛下废后我无二话。但是陛下这样为难我的人,陛下信不信,只要陛下把人带走,大胤的经济半个月内必然会崩。”
“你威胁我!”再一次,她再一次威胁他!次次,都是为了别人!徐士行眼睛都红了,这次她干脆是为了两个奴才威胁他!她早做好了准备,她根本不信自己会护着她!
徐士行看着谢嘉仪,可这人明明曾经一次次同他站在一起,同他许诺无论成败无论生死,她会永远陪在他身边。明明是这个人,一次次站出来对着那些人说:“谁敢说我的太子哥哥!”明明是她,靠在他怀里,软语温存念叨,“快些长大吧,长大就可以永远跟太子哥哥在一起了。”.....
而此时,她一句话,就像尖锐的剑从他腰侧刺入,痛得他整个人都是一颤。
他看着她缓缓点头,“朕早该知道你不在乎这个后位,不过为了儿子嘛。”徐士行露出一抹难看的笑,“你也早跟朕说过,不会给朕生孩子,是不是,昭昭?”他抬起苍白劲瘦的手,无比温柔地摩挲着眼前人细腻的皮肤,从她的脸颊到她的下颌,到她白皙修长的脖颈。
明明是温热的,可她却冷得让他快受不住了。
他修长的指尖轻轻蹭着她的脖颈,最后停在她跳动的动脉处,口气依然是诱哄地温柔:“昭昭,给朕生个孩子吧。有个孩子就好了,你就会——”徐士行突然哽咽说不出话,你就会愿意永远留在我身边,再也不会想着离开了。
“孩子?”谢嘉仪的眼里突然滚下了热泪。
落在徐士行的手上,烫得他的心一个瑟缩。她湿润含泪的眼睛里,是那样浓重的痛和恨,撕扯着徐士行自以为早已麻木的心。
她总有法子让他更疼。
明明是她不愿意好好的,可她就是有法子让他更疼!
徐士行真想掐死她一了百了,以后再也不用这样疼了。可是,以后再也看不见这个人了,只是这样想,就好像风吹过空旷,只有无休无止的令人窒息的空旷。
他把人拉入怀里,让她的泪都滴在自己胸口上。
人明明在他怀里,在他身边,可他却觉得两人之间有一个他似乎怎么也跨不过去的深渊。徐士行冷酷地抿着嘴角,不安慰,不退让,任由她的泪一滴滴滚下来。可是他心里却控制不住叫着她的名字:昭昭,昭昭,昭昭.....向我走半步,半步就好,让我知道,你还愿意靠近我,昭昭.....
但偏偏谢嘉仪连泪都是他读不懂的渺远。
他只能更加冷漠无言地抿紧唇,也更加用力地抱紧她。却茫然地看着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深渊越来越大,不知两人的前路在哪里。
徐士行没有带走那两个得罪寿康宫的奴才,只是禁了昭阳宫皇后的足。
禁足三个月。
这么个惩罚,就算给了那些劈天盖地的折子给了寿康宫交代了。自然没人满意,但也没人敢再上折子,因为陛下又开始不动声色找事把这些人或贬或罚。眼看废后是没可能了,除了宋子明不服,其他人都偃旗息鼓。陛下的强硬,让他们能看到鸡蛋碰石头的结局。另外,朝中已经隐隐有了半壁人是站在皇后那边的,只是这次不占理,除了刘绍先没人跳出来而已,但他们暗中的绊子却从来没停下来过。摆明了,你们敢骂,我们就绊死你们。
养心殿、寿康宫和昭阳宫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冷漠以对。
在这种让宫人战战兢兢的冷峙中到了又一年的春天,树木吐绿,百花待放。可是整个皇宫还是静悄悄的,太后的头风,陛下的头疾.....不仅仅是让这两宫的宫人缩手缩脚、提心吊胆,就连太医院里的太医这些日子一个个都熬瘦了,那些上了年纪的都恨不得立即告老,但这种时候连告老都没人敢提。
昭阳宫解了禁足。这禁足,确切点说是只有皇后禁足,禁足期间昭阳宫的宫人还照旧如常进进出出,只是一个个更为谨慎。
众人心里百味陈杂:历来没见过这样禁足的。
后宫里多了几位年轻的女子,张瑾瑜到底没接受跟这些年轻女子一块封嫔,她依然留在了寿康宫,只是愈发阴郁。就在众人都眼巴巴等着,揣测着到底是哪一位年轻嫔妃会成为侍寝第一人,圣驾却再临昭阳宫,让宫中观望的人更确定了皇后的盛宠。
寿康宫里又碎了不知多少杯盏,太医们再次颤颤巍巍拎着药箱上门了。他们擦着脑门上的汗,只能安慰自己,至少这两日陛下的头疾似乎随着昭阳宫的解禁好些了。
只有跟着陛下的吉祥知道,昭阳宫皇后娘娘禁足的三个月,陛下依然是夜夜来的。陛下和娘娘的事情,不管是宫里观望的众人,还是那些眼巴巴瞧着昭阳宫的新人,都是他们看不到的复杂。
从来都是。
吉祥此时守在外面,意识到一个问题,陛下虽然天天来,但这两位主是不是这三个月都不曾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