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当做脔.宠的时候,他乖顺听话,想要不被雄虫们虐打;算计阿莱的时候,他想要一个报复雄虫的机会;逃离翡冷翠的时候,他想要一个自由;受伤在黑市寻求合作的时候,他想要拥有掌控自己生命的能力;被辛烛当做棋子的时候,他想要让所有欺骗愚弄他的虫后悔;与虫卵融合的时候,他想要把自己的执念也一起拉到黑暗之中。
——我都脏成这样了,被我当成“神”的你又凭什么干干净净地站在天上仰望我?如果当初没有救我,或许你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结局吧?而我也不至于经历这些起起伏伏。
一直以来似乎都被其他虫愚弄的格兰陡然发出一声急促的冷笑,他笑到咽喉颤抖、笑到青筋暴起、笑到虫卵耸动,尖锐的笑声逐渐变得沙哑,他在对上顾庭不解的目光后,吐气艰难地开口:“顾庭阁下,你后不后悔当初救了我?”
格兰不给雄虫开口的机会,他自顾自道:“其实我想过很多种不一样的结局,但如果一开始你就没有救我,让我死在那些雄虫的手里,或许之后你在星盟安安稳稳地当着自己的‘小王子’,世界也不会再有一个叫作‘格兰’的亚雌……哦,至于阿莱,他的仇也可以报了。”
格兰脸上的笑容不断,那些正处于消化阶段的卵群似乎也感受到了寄生体情绪的变化,一同簇拥在一起,加速了在肌理下翻滚的速度。
顾庭神情冷淡,对于格兰的一些“感慨”心里并没有多大的触动。他确实有善良的一面,但在面对很多次因为格兰而生的危险后,顾庭最初对这只亚雌的怜悯所剩无几,更何况当年他并不知道自己帮助的亚雌就是那位害了阿莱的纱南。
于是他开口:“当初我不知道你是纱南。”
格兰一顿,“那如果你知道呢?”
“那我一定不会放你离开。”顾庭在静止的卵块上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身后的尾钩勾着一处缝隙,以防他意外滑落,“任何虫都应该为自己的错误而付出代价。”
“我没错。”即使到了现在,格兰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形容狼狈的亚雌从鼻腔里哼出冷笑声,“我有什么错?有错的明明是那些雄虫!”
“那阿莱又做错了什么?”
“那只能怪他倒霉!他为什么和克莱恩约会呢?一个雌虫,他有军衔、有自由、有地位,不像我——在他走着充满荣誉的路时,我却像是狗一样跪在雄虫的脚下摇尾乞怜,我都那么努力了,对于雄虫来说还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玩意儿。”
格兰眼里依旧藏着怨恨以及嫉妒,“顾庭阁下你知道吗?当初那些雄虫第一次见到阿莱的照片时,他们拿我做对比——他们说,阿莱看起来像是干净的天使,而我则是跪在地上祈求垂怜的小丑;阿莱是前途无量的年轻军团长,我是浑身疤痕、翅膀被打孔穿.环的奴隶;他们说阿莱那一虫种的翅膀一定很漂亮,而我的翅膀——那时候,我的翅膀正被瑟托踩在脚下碾压。”
“多疼啊,雌虫的虫翅相当于心脏,同时也是一种战斗工具,可像我这种鲜少长出虫翅的亚雌,虫翅本身就发育不完全,多碰一下都要疼,可我的翅膀上却被留下那么多的环扣,只因为他们说动起来叮当响才更有意思。”
“我的命,落在他们眼里,只能得到一句‘有意思’。”
格兰在说自己命苦,嘴边挂着怪异的笑容,“顾庭阁下,这样的经历,我难道不该做些什么吗?”
顾庭:“我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
“无所谓,毕竟阁下您干干净净的,与我这样生活在地狱里的虫可不一样。”格兰桀桀一笑,“你不是刚才问我想要什么吗?我想要吃了你,然后和你融为一体,就像是这些虫卵吃了它们的妈妈一样,虽然最开始有点儿难以接受,但却给我打开了新思路。”
说着,格兰又笑了一声,尤其当他看到顾庭沉冷的神情时,更是忍不住笑到晃神发颤,连带着束缚他的卵块也开始颤颤巍巍。
“阁下,我好喜欢您这样的表情啊!无奈,生气,有些迷茫……这些都是因为我才有的情绪变化,多好啊!如果等外面那些虫知道你被我吃了,他们还能下手对付我吗?他们会不会痛哭流涕?你的那位未婚夫——星盟首领坎贝尔是吗?他会不会跪在地上祈求我放了你?”
“当初要不是因为那群叛军,我也不会被星盗抓起来而失去一只眼睛,雌虫和雄虫又有什么区别?一个因为强大而站在顶端、肆无忌惮,一个因为自诩高贵、残忍暴虐,比起他们,我又为什么要一直被踩在脚下?”
“所以我期待着星盟首领跪在地上求我的那一天……”
——啪!
一个巴掌利利索索地落在了格兰的脸上,力道很大,亚雌苍白的侧脸颤了颤,僵硬的脸部肌肉似乎都被打松了很多,几秒钟的时间,一个发红的手印就浮现在了格兰的脸上。
顾庭嫌弃似的甩了甩手,“你是废物吗?”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生活到现在,这是顾庭第一次如此尖锐地质问其他虫。
“……什么?”格兰用舌头顶了顶发麻的腮帮子,有些迟钝,“你说什么?”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奉若神明的蓝宝石还有这样的一面。
“我说,你是废物吗?”顾庭也学着格兰那样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讽刺意味十足,“只有废物才会臆想强者如蝼蚁一样。”
顾庭讨厌格兰施加在坎贝尔身上的那些臆想,在他心里坎贝尔是强大到无所不能的强者,是对得起“暴君”这个代号的雌虫,他厌恶格兰的眼神,以及那种扭曲的、妄想坎贝尔弯下膝盖、摘离自尊的想法。
格兰脸上的神情冻结了,眼眶中的虫卵来回钻动,甚至有几个黑色的卵核拉着黏液从眼尾滑了出来。
顾庭从卵块上站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眼仰望着自己的格兰,冷漠道:“你想的,没有一件可以实现。”
格兰不怒反笑,“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说着他看了看周围的卵群,顶着脸上的巴掌印愉悦道:“它们已经快消化完了。”
——言下之意,下一个就该顾庭了。
黑发雄虫一言不发地回到小机器人的身边,而清醒片刻的格兰则再一次陷入了沉睡。
起源:“我感觉到怪物的‘心脏’越来越强劲了,我们必须加快速度。”
“我知道……”顾庭揉了揉太阳穴,“我得再想想……唔。”
忽然他脚步不稳,好在身侧有小机器人及时伸出机械触手拉住了顾庭的手臂。
起源:“你怎么了?”
“没事。”顾庭凝眉,他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刚才那一瞬间他好像听到了谁在呼唤自己。
正当顾庭再一次盘腿坐在小机器人身侧的时候,他又一次捂着脑袋发出倒吸了一口气。
“你真的没事?”起源靠近了些,小机器人脑袋上再一次出现了红色的感叹号,下一秒起源就道:“我听到了,一个雌虫在呼唤你。”
虽然在长大的世界里,起源看起来好像很废,但他到底还是有点儿小能力的。
起源:“是你的伴侣。”
“你知道怎么回应吗?”
“闭上眼睛,用精神力去捕捉,你们进行过精神力结合,可以在精神力世界中感受到彼此。”起源回答:“就是距离比较远,你可能在捕捉的过程中比较……”
话没说完,小机器人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上压了半截力道。
起源转头一看,刚才还和自己对话的雄虫已经闭上眼睛,像是被拉到了另一个世界。
“……费劲。”他默默地补上了后两个字,用机械臂扶着雄虫的身子方便对方靠得更舒服点。
这一次整个空间都陷入了无声的静谧,起源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团团,你有一个不错的主人。”
与此同时,在霞光灿烂的精神力世界中,顾庭陡然出现,下一刻就被坎贝尔拉着手腕紧紧拥在怀里,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深到难以呼吸的吻。
在这个舌尖颤抖的吻中,顾庭感受到了银发雌虫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