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过去这么久,岑遥也不怎么介意了。
只是要跟桑默讲,她多少还是有点难开口。
岑遥迟疑着道:“你要听呀。”
又说:“其实没什么,就是我前男友还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去喜欢别人了,我当时有点难过。”
桑默很长时间没有给她回复,岑遥便趴在桌上休息了一会儿,等到下午起来,才看到手机上浮着一条消息。
是他跟她说“抱歉”。
很简单的两个字,需要这么久才打得出吗。
岑遥觉得,自己就好像从海底捕捉看不见的洋流那样,捕捉到了他的情绪。
所以他在意她因为这个难过,是不是。
大课间全校学生在操场上做操的时候,岑遥走到陶淼淼班上的队伍,跟班主任说了一声,单独把陶淼淼叫出来,带她走到了操场最旁边的花架下。
冬季的花藤都已经枯落了,半下午的阳光越过横栏,落在花架下的长椅上。
岑遥坐下来,又拍拍身侧的空位,让陶淼淼过来坐。
陶淼淼不知道老师找自己什么事,带着拘谨和忐忑,在岑遥旁边坐下了:“岑岑老师。”
岑遥把手上的草稿本拿给她:“你数学作业交错了哦。”
陶淼淼认出了那是什么,脸一红,把本子拿过来,紧紧地握在手里。
然后她盯着地面,用纤细的嗓音说:“岑岑老师,你是不是看到我写的那些话了。”
岑遥点点头,真诚地说:“看到了,所以老师跟你道个歉,但老师不是故意的,也不会告诉别人。”
停了停,她又道:“不过老师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喜欢画画,不喜欢学习。”
陶淼淼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她。
岑遥继续说:“所以老师后来去参加美术联考了,但文化课也一直都有好好上,所以现在才能来教你们。”
这些话让陶淼淼觉得跟老师拉近了距离,她鼓起勇气,问岑遥:“岑岑老师,那你觉得我画得好吗。”
“很好呀,我特别喜欢你交上去参赛的那张画,平时的作业你也都完成得非常好。”岑遥笑眯眯地道。
陶淼淼的眼睛亮了一下。
岑遥摸摸她的后脑勺:“不过老师想跟你说的是,其实不用在意别人觉得你画得怎么样,只要你喜欢这件事,就可以一直做下去。”
陶淼淼的神情黯淡下来:“可是我妈妈不想让我画画。”
“淼淼,这样好不好,”岑遥认真地看着她,“我去跟咱们班的班主任说一下,让她跟你妈妈谈一谈,争取在你画画和妈妈让你学英语之间找到一个平衡,可以吗?”
陶淼淼有些犹豫,少焉,她像做出一个重大决定那样,郑重地说了好。
岑遥便牵起她的手,陪她去班上找班主任。
操场宽阔,音箱里播放着朝气蓬勃的音乐,两个人慢慢走过去的时候,陶淼淼忽然问:“老师,
你觉得我以后能当画家吗?”
岑遥恍然想起自己小时候被丁月送去少年宫学画的时候,也问过类似的问题。
清楚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将老师的话看得很重,她不假思索地就说,能啊,淼淼这么厉害,肯定会当大画家的。
初冬的日色温柔,云层像白色的水彩颜料一样敷在天上,宁静美丽得就像童话世界,仿佛没有什么梦想是不会被实现的。
岑遥庆幸陶淼淼不曾问她,为什么她没有成为画家。
不然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小朋友解释,在艺术这件事上,喜欢和功成名就之间,有着比从地球到月亮还漫长的一条路要走。
而能够缩短那段路的,是天赋,是家境,努力和兴趣也许有用,但在大多数时候,并不是最重要的决定因素。
尽管找到了陶淼淼的班主任,但不知道对方会跟学生家长沟通得怎么样,岑遥直到下班出校门的路上还在想,这件事最后能不能达到大家都满意的结果,如果不行,她还可以做什么。
桑默的车放在他时常停着的地方,岑遥背着包往那个方向走,还剩几步就到的时候,她面前冷不防冒出一个人来。
岑遥吓了一跳,堪堪停住脚步,视野里是对方灰色的大衣领口,和领口里面的白衬衫。
她顺着往上,看见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张脸。
“遥遥。”裴嘉木叫了她一声,用的还是以前两个人在一起时的语气,好像中间一切的滑稽荒唐,都没有发生过。
岑遥不想理他,低着头没有回应,打算直接从他旁边经过。
却被裴嘉木攥住了胳膊。
岑遥慌张起来,她不想在校门口跟他拉拉扯扯,往旁边张望了一下,确认没有同事之后,咬牙切齿地说:“你放手。”
裴嘉木低声道:“遥遥,你给我一分钟,听我说几句话,我已经跟那个女生分手了。”
岑遥冷着脸:“你分不分手与我无关,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
“就一分钟,一分钟都不行吗?”裴嘉木从大衣口袋里拿出车钥匙给她看,“或者我送你回家,我开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