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岑遥没有再收到回复。
她想也许是因为她不是特别的,谢奕修或他的工作人员在回复她的同时,也回复了很多别的人,所有人的对话框堆在一起,她的就被压到了非常下面的位置。
但没关系,能得到一句生日祝福,她已经很开心了。
毕竟现在不是高中经常能见到他的时候,做他的粉丝就像对着空无一人的银河系喊话,偶有回应,已然是概率极低的幸运。
谢奕修不知道岑遥有没有拆开自己的生日礼物,看到之后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一直等到第二天去Mask给车队训练,他才在午间休息的时候,收到了她的消息。
岑遥:“[图片]”
岑遥:“你挑的相框好漂亮,我放在桌子上了。”
坐在休息室里,谢奕修点开了岑遥传过来的照片,看到他送的那个相框正被她安安稳稳地摆在电脑旁边,夹在一个笔筒和一瓶无火香薰之间。
其实那不是什么专门买来的装饰品,相框里的海,是他参加职业生涯中第二个F1赛季时,在意大利的奥斯提亚海滩亲手拍下的。
那里位于罗马近郊,是一个冷门到不会被列入景点排行的地方,游客很少,他去的时候是秋天,海岸漫长,浪涛翻卷,靠近陆地的地方停了许多白色的游艇。
他不是喜欢拍照的人,那天翻看岑遥之前发给他的私信,翻到她说想去罗马的那一条,他花了些时间,才从相册里找到一张在那座国度留下来的图片。
指腹悬在屏幕上方,谢奕修有话想跟岑遥说。
但因为心里犹豫不决,他思索了很久,也没想到要怎样开口。
最后他隐晦地说:“里面的照片,你可以换自己喜欢的。”
但岑遥告诉他:“我很喜欢这张!”
谢奕修望着屏幕,能想象到岑遥回复他的时候,脸上挂着的一定是平日那种灿烂单纯的表情。
他微抿嘴唇,将手机按灭,随手放在了桌上。
从昨晚开始,他心里就萌发出了一种隐约的冲动。
想向岑遥坦白自己的身份,想告诉她,他是谢奕修。
可她知道之后会怎么样,能不能接受,可以原谅他吗?
原谅他的逃避、失败、不负责任,原谅他不敢面对现实,是个无耻的欺骗者。
而现在跟岑遥之间的这种关系,又太让他留恋,他不知道等真相揭开之后,事情会怎样发展。
所以他送给岑遥真正的生日礼物,被他藏在了相框背面,希望她发现,又不想她太快发现。
这天下午是车队的室内训练设备检修,谢奕修给赵峥、姚思远和许寒竹他们放了假,自己却没走。
他换上机车服,去了总部后面的赛道。
宁静的冬日,赛道绵长起伏,流云缓慢地经过天空,地上的光影也随之不断变换着形状。
空荡荡的,没有对手、没有观众、不是赛场。
谢奕修
想起昨晚岑遥在微信里问他,下一个赛季,是不是可以看到他上场。
类似的话,光是在他面前,她就已经说了很多遍。
是认识岑遥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职业生涯对很多人来说,都是重要的。
“谢奕修”这三个字,不只对他有意义。
车库就在赛道旁边,谢奕修拎着头盔在感应器上刷卡,进去取了一台最新的训练车,检查过之后,坐进了驾驶舱。
拉下头盔风镜的一刹那,谢奕修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仿佛开F1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可方向盘上的每一个操作键,他都分明还记得要怎么用,闭着眼睛也找得到位置,像血肉里丢失的一块骨头被重新装回来,又痛,又舍不得放。
谢奕修调好发动机转速和油门角度,几l乎是凭着肌肉记忆把车子一路开出去,停到了杆位。
他闭上眼睛,眼前好似出现了正赛时依次亮起的指示红灯,而耳边是每次大奖赛时观众震天的欢呼、工程师确认赛车状态的交谈、讲解员的赛前预热,以及自己的心跳呼吸声。
意念中的五盏灯灭掉。
谢奕修松开离合,踩下油门。
一瞬间身下的赛车就像被注入灵魂之后复活的钢铁巨兽,在两秒之内达到一百公里时速,轰鸣着冲了出去。
一开始是一段直道,谢奕修没怎么思考,就已经行驶到了1号弯道附近,这段弯道非常缓和,只需要微微调整方向盘就能过去,他甚至都没有放慢车速,只是提前转换了车轮的角度,就平滑地通过了。
就这样一直开到下一个弯道。
跟当年新加坡滨海湾赛道18号弯极其相似的一个弯道。
从默斯曼出事故之后,滨海湾赛道的18号弯就改成了直道,谢奕修在新闻上看见过改造后的图片,直直的一段赛道,那么平静,好像从来没有赛车在那里起火,也没有人在大雨中死去。
一股冰凉的绝望从心底升起,谢奕修的手突然不受控制。
他咬着牙,紧紧抓住方向盘,试图集中注意力,拿回主动权。
哪怕开慢一点呢。
谢奕修很少在入弯前这么早就踩刹车,但他这次只是希望自己能顺利过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