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遥这才意识到自己捧着杯子,不小心多喝了几口。
“……对不起。”她说。
谢奕修的视线从她的唇间移回眼睛,跟她对视几秒,他从她手里拿走了纸杯。
“剩下的不喝了。”谢奕修说。
然后将她的杯子放到了档位前面的置物架上。
不远处的幕布忽然闪了闪,开始播放派拉蒙影业公司的黑白片头。
随着剧情开始,车内音响里开始响起英文的对白,Ann公主厌倦了繁忙的外交日程,在一个深夜逃出了访问的罗马宫殿,假装自己是一个普通人。
这部电影两个人都看过,谁的心思都不在上面。
谢奕修的手机震了震。
他随手把自己的纸杯搁进车门下面的水杯孔里,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屏幕上浮着赵峥给他发来的消息:“她没认出来你是谁?你玩微服私访呢?”
车里很静,岑遥听到旁边人衣服摩擦的声音,悄悄往他的方向瞟过去。
男生低着头在看手机,瞳孔里反射着淡淡的光,像一片寂静的行星带。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朝她的方向侧过了头。
毫无防备对上他的眼睛,岑遥的脸缓慢地渗出热意。
眼神闪烁了几下,她开口转移话题:“……我小时候很喜欢这部电影的。”
又把脸转正,对着银幕上的景色说:“因为觉得罗马好漂亮。”
谢奕修说是么,他没理会手机上赵峥的荒唐说法,退出聊天页面,按灭手机,继续陪岑遥看电影。
车内安静下来,只剩音响里的台词声。
镜头转过上世纪罗马的万神殿、斗兽场和喷泉,岑遥却始终只想着一件事。
她向桑默表白,会成功吗。
心情忽上忽下,电影放到公主在游船上跳舞和落水的桥段时,岑遥下定了决心。
“桑默。”她叫了他一声,手指抓紧了放在脚边的纸袋。
谢奕修看向岑遥,发现小姑娘从纸袋里拿出了一张画。
“我有话想跟你说。”岑遥道。
她没跟人表白过,真到了这一刻,才发现自己做的功课、看的那些帖子,全都派不上用场。
借着微弱的光线,谢奕修看清了她手里那幅画的内容。
画的是他。
是每天接她下班的他。
他不知道原来岑遥看他看得这么仔细,每一个细节都好像刻印在了她心里。
“给我的。”他说。
岑遥用力地点点头。
谢奕修接过来,用指腹碰了碰纸面上颜料微微凸起的痕迹。
岑遥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你喜欢吗?”
谢奕修抬眸看了她一会儿,接着把画放到了车子的中控台上。
玻璃外面电影画面轮转,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岑遥忽然遗憾,觉得这一幕比她
画下来的,要好看不知道多少倍。
她描摹不出他的万分之一。
还没想明白到底是哪里画得不够好,才让整体感觉差了那么多,她猝不及防,被面前的男生按进了怀里。
岑遥懵懵懂懂地仰起脸,下一秒,唇上就覆下来两片柔软物体。
他扶着她的后背,手掌慢慢下滑,直至扣住了她的腰。
岑遥的睫毛几不可察地抖了抖,反应过来之后,她闭上了眼睛。
谢奕修吻得很温柔,不断触碰着她的嘴唇,轻轻地吮吸。
岑遥沉溺在他的气息里,下意识地将手攀上了他的肩膀。
隔着外套,也能摸到他坚实有力的身体轮廓。
感受到她的动作,谢奕修托在她后腰上的手更用力了一些。
岑遥恍然之间,觉得现在自己就像只身落入一场错季的春天。
在整个北半球都处于隆冬、沪市已经下过初雪的时候。
车外的幕布上,电影不曾停歇,镜头交错,像另一个世界正被搬演。
这一刻岑遥不再关心罗马,她只是意识到,当男主角派克说出那句“人生总是身不由己”的时候,桑默似乎在跟她接吻的间隙里,有了一个细微的停顿。
可那个停顿实在太容易令人忽略,岑遥没办法分心去想是为什么。
许久,他放开她,但手还停留在她腰际。
两个人隔着很近的距离对视,岑遥唇上依然残存着他的温热。
她搂着他的脖子,踌躇片刻,小声问他:“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主动吻她,是什么意思。
谢奕修垂眸望着岑遥,眼眸漆黑:“你看不出来?”
他的目光直接而坦率,岑遥不太习惯,她低下眼帘,用纤细的嗓音告诉他:“……我想听你说。”
她有一缕碎发跑到了脸上,谢奕修抬手替她捋至耳后,然后看着她的眼睛说:“喜欢你的意思。”
他的嗓音低低的,说话时候的气流在空气中引发了轻微的振动,岑遥的脸立刻烧起来一大片。
所以最后,是他先对她表白了。
这比自己表白成功还让她开心。
岑遥的指尖无意识地蹭着谢奕修的后颈,她开始问他问题,像在拆一份礼物:“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她这样问的时候,谢奕修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些与答案毫无关系的图像。
是高中学校的天台,她的笑脸,那天的晚风,天上半透明的云。
也许不是那时候就开始喜欢,但是从那时候开始难忘的。
“不知道,很早。”谢奕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