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委屈小客人霍怀瑾和施妄同睡一张床。
两个男孩子起初是觉得有点别扭的。
毕竟都是住惯了独立房间,习惯了睡单人床的。
不过这床很大,就算是两人同睡,中间也有相当大的一段距离,足以做到井水不犯河水。
两个男孩安安静静地平躺在各自的枕头上。
空气安静得有点过分了。
施妄还没有什么困意。
半晌,他突然问了一句:“你今天下午织的围巾……是打算送人的吧?”
问完之后,施妄转过头睁开眼,看了看隔壁的人。
小男孩双目合着,看不出是否已经入睡。
施妄也不确定他会不会回答,就在他百无聊赖准备玩一会儿手机的时候。
霍怀瑾突然睁了眼,回答了他的问题:“是的。”
施妄:“……送谁?”
小男孩若有所思,良久后,并没有回答施妄的提问,而是用探讨的口吻道:“你觉得……我选的颜色,好看吗?”
施妄:“…………”
*
本以为会是一个平淡无常的夜晚。
却不料,两个同床而眠的男孩,却不约而同地做起梦来。
梦里,年仅两岁半的施妄在海洋馆的女厕门口,被一个陌生的女人带走了。
当年幼的小孩觉察到不对劲的时候,口鼻处却传来一股刺鼻的气味。
紧接着,他便失去了知觉。
再后来,施妄恢复清醒时,发现自己在一辆面包车的后座上。
那个陌生的女人举着手机在和人通话。
对话的内容,当时的施妄完全听不懂,但如今做梦的他,却听得很明白。
女人是一个人贩子,长期以干这种勾当为生。
她打算把这个两岁半的健康男孩,卖到一个远方的农村里。
虽然是农村,但也是个富庶的村子,买家是一户缺儿子的富有农户。
但女人似乎和电话那端的人争执起来。
女人用震惊的语
气道:“杀了他?为什么?杀了这孩子我就赚不到钱了,而且我哪里敢杀人,我是图财,你们是不是有病。”
女人表达了诸多不满,但没过多久,车子就在一处国道休息站停下。
换了一个司机,开车的司机目光阴戾,明显和之前开车的司机不是一伙人。
女人还在反抗,骂骂咧咧地说出不少难听的话,总之大意就是她要把这拐来的孩子卖到外省某个村里,可以赚二十万呢。
但开车的男人却冷着脸一言不发。
开出好长一段路后,他下了国道,开上了一条荒凉小路。
然后把女人强行赶下车。
很显然,这不是普通的拐卖儿童。
更像是……一场有预谋的绑架。
只是绑匪没有想到,这个后座上不满三岁的男孩,竟然会找到机会跳车逃跑。这个梦对施妄来说是可怕的噩梦。
但对于旁观者一般的霍怀瑾,却像是在观看某个剧情。
随后,两个男孩,又梦到了十岁的呦呦被绑架的零星碎片。
但记忆非常稀碎,几乎没有清晰的地方,也没有和绑匪有关的任何信息。
施妄冷汗涔涔地醒来。
他努力去回忆梦境的细节,希望能找出有关绑架呦呦的人的蛛丝马迹。
但是却一无所获,乃至头疼欲裂。
他坐起身来,发现隔壁的霍怀瑾也眉头紧锁,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霍怀瑾的前两个梦境和施妄基本相同,也没有获取更多信息。
但紧接着,他又开始进入另一个梦境。
梦里,他见到了长大后的呦呦。
呦呦变成了少女的模样,看上去约摸十五六岁。
她穿着一条剪裁精致的白裙,外面穿着一件米驼色的针织对襟毛衣,头发是梳起的发辫,虽然看起来很随意,但透着一股慵懒的美感。
少女的眼神犹如一只灵动的小鹿。
有关这个世界的记忆,很快涌入了霍怀瑾的脑海。
这是陆呦呦。
一个生活幸福,家庭美满的女孩。
而他,是她的邻居,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
准确来说,陆呦呦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
他年仅18岁,就负有天才之名。
家中的书房放置着两座诺贝尔奖杯。
分别是诺贝尔物理学奖和诺贝尔文学奖。
他著有多部小说,除了研究物理之外,许多时间都埋头写作。
近期热衷于创作社会派推理文学。
少女径直走入他的书房,步伐是轻快的,但表情却有些不开心。
呦呦在他对面的软沙发上坐下,微微嘟起了嘴,有些郁闷的语气道:“怀瑾,我昨晚又做噩梦了!”
梦中的少年霍怀瑾将电脑搁置一旁,侧目认真地看着她,语气耐心地询问:“还是上次那个梦?”
少女皱着眉头,语气不忍:“是,上次只梦到爸爸妈妈分开了,妈妈得了严重的抑郁症,和三哥在国外单独生活,这次还梦到了我被绑架,妈妈因为我的死,病情急剧加重,在医院病房坠楼了……这次的梦更可怕了!不过感觉好像又不是同一个梦,因为之前的梦里没有我,这个梦却有我。”
复杂的噩梦,就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生活。
很真实,但是又很离谱。
又或者……好像是两个世界?
在第一个世界里,爸爸妈妈很早就分开了,异国分居,爸爸带着大哥和二哥,妈妈带着三哥,而这世界里……没有她。
在第二个世界里,她的年纪似乎特别小,好像是爸爸妈妈中年以后才意外有了她。
因为和三个哥哥的年纪差距格外大,一家人对她的宠爱也更甚。
但就在她长到十岁的时候,却遭遇了绑架撕票,成为了这个家的灭顶之灾。
……
半年来,呦呦每次做完梦都会来向少年倾诉一阵。
霍怀瑾几乎可以把整个剧情串成一条完整的逻辑链了。
总之,是关于呦呦的家庭分崩离析,家人们四分五裂的悲剧。
少女看起来有些烦躁,她起身走到小冰箱旁,拉开冰箱,拿出一瓶青柠气泡水,正要拧开。
少年却摁住了她的手,拿走了她手里的冰饮。
“这两天别喝冰的。”少年语气温润,但透着不容置喙的关切。
呦呦手上动作一滞,但到底没有坚持。
她算一算时间……差不多是要到日子了。
应该就在明后两天。
少女郁闷地瘫坐回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怀瑾,你说为什么我这半年老做这种梦呢,梦境跟真的似的,妈妈过得好痛苦啊。”
霍怀瑾用一旁桌上的电热壶,快速煮了一杯加了红枣姜片和枸杞的红糖水。
不过三分钟便倒在杯中,亲手端至女孩面前,温声道:“小心烫。”
看着呦呦喝了一口,少年缓缓道:“梦的成因复杂,可能难以解释。不过,人生本就是无数机缘巧合形成的结果,或许其中有细微的变数和意外,就可能导致不同的结局。”
呦呦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如果有平行世界,也许我的爸爸妈妈真的会分开?可是他们那么相爱!”
少年思索道:“呦呦你不是说,在你的梦里,叔叔阿姨分开是因为你三哥遭遇了绑架么?也许这件事就是变数,导致了后续一系列的蝴蝶效应。”
“好吧。还好只是个梦。”呦呦皱了皱眉,仍是有些难过。
霍怀瑾大约是感受到了女孩的不快,他温声开解:“呦呦有空多陪陪阿姨,多关心她,阿姨很健康,不会发生梦里那种事的。”
“嗯!”女孩点了点头,想着等妈妈工作回来,要好好给妈妈一个大大的熊抱。
“怀瑾,虽然只是个梦,但我还是觉得好惋惜啊,我爸爸妈妈明明那么相爱,我们一家人也很幸福,为什么会分开呢,而且,分开后就没有我啦!如果有我在,一定可以让爸爸妈妈重新和好的吧。”
霍怀瑾笑了笑:“蝴蝶效应,这可说不准。”
呦呦却眨了眨灵动的眼睛,语气笃定道:“一定可以!我才不管什么蝴蝶效应呢!如果他们分开的那个梦里也有我就好了,我一定可以让他们和好,爸爸说,我从小就是全家的开心果。”
十五岁的呦呦,身上透着一股顽皮的稚气。
很天真,但是也很自信。
霍怀瑾妥协道:“好吧,我相信你有这种能力。”
两人又在书房里闲聊了一会儿。
直到傍晚,呦呦看了家庭微信群的消息,得知她妈妈施宁已经提前结束工作回家了。
霍怀瑾把呦呦送回家门口,目送她进屋前,他沉声叮嘱:“这两天别吃辣的和冰的,早点睡。”
“知道啦!”少女转身跑走,雪白的裙摆还在她身后飞舞。
她和怀瑾一起长大,两个人是好朋友。
她有很多朋友,但怀瑾却只有她一个朋友。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也有不少同学打趣他们,都说她是霍怀瑾这位天才诺奖少年的女朋友。
人人都羡慕她。
却只有呦呦自己知道,她这个竹马,实在太唠叨啦。呦呦闪身进了玄关,看到妈妈还没收拾的行李箱,就知道施宁回来了。
少女上前便是一个熊抱,施宁惊了一下,被女儿抱了个满怀:“妈妈妈妈,呦呦想死你啦!”
施宁哭笑不得:“你这孩子……都是个大姑娘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爱撒娇。”
呦呦却愈发抱紧施宁不肯撒手,闻着妈妈身上熟悉的香味,逐渐心安。
少女用侧脸贴了贴妈妈的胳膊,“妈妈,工作辛苦吧?有什么不开心要跟我说哦,我永远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
说着,呦呦眼眶有点湿润。
想到梦里妈妈绝望的处境,心里特别酸楚。
施宁却并不知道女儿怎么了,她揉了揉女儿的脑袋,笑着道:“知道了,我的小棉袄,快把妈妈热死了。”
呦呦今天却格外不舍得松手似的。
施宁隐约感觉到女儿的不舍,愈发温柔地问:“呦呦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少女摇了摇脑袋,并没有提及那可怕的噩梦,只是嘿嘿乐了两声:“没有啦,我只是想妈妈了,一个月没见,妈妈你好漂亮哦,你怎么越来越漂亮了。”
施宁被小女儿的彩虹屁毫无道理地狂轰乱炸,脸都红了,见一旁的丈夫在偷笑,忍不住嗔道:“陆聿,你女儿是不是闯祸了,你还不好好问问她!”
陆聿目光迷恋,没脸没皮道:“怎么会?我觉得呦呦说的很对啊,我老婆怎么拍完一部新戏,又更漂亮了?”
陆暃刚好从玄关推门进来,他露出一副狗都摇头的表情:“啧啧,一进门就听见老爸的彩虹屁,你们老夫老妻的,能不能别这么肉麻(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