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沧月。”
沧月:“咕噜。”
云溪也随意“咕噜”了一声,用的是人类的发音,她模仿不来人鱼的那种咕噜声。
也许人鱼和她的发声器官不太一样,就好比有的鹦鹉,既可以鸟鸣也可以学习说人话,是因为同时它们存在着鸣管和舌头。
沧月:“咕噜咕噜”
一个人和一条人鱼,就这么简单对话着。
走了十几分钟后,云溪感觉到了脚底的疼痛,她叫停了沧月。
“沧月,等我一下。”
沧月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叫“沧月”,或许,在她耳朵里,那和云溪过去喊她“嘿”、“喂”、“你”,并没什么区别。
但是,只要云溪开口,沧月都会看她一眼,观察她要做什么,是否需要帮忙。
云溪拿过蛇皮量了量自己脚的大小,然后割下两块蛇皮包裹住脚,使用随处可见的细藤蔓作为固定物。
蛇皮代替了曾经在脚底的树叶,且蛇皮带麟,垫在脚底,摩擦力比树叶大得多,不像之前那般容易摔倒,需要小心翼翼。
行至半途,溪流拐了弯,不再和下山的路径一致。
沧月从水里跃了出来,和云溪一同在岸上游走。
对她来说,水中粘性阻力很小,摆动尾巴即可前行,但岸上有石头、泥土、树枝等杂物,摩擦得她尾巴上的伤口十分疼痛。
她游走的速度很慢,有时甚至比云溪行走的速度还要慢,脸上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
云溪注意到这点后,立刻停了下来。
她们的体力都大不如前,无法像之前那样长途跋涉。
云溪拉着沧月,在树边的一块空地上休息。她左思右想,决定给沧月的尾巴也套上一层蛇皮。
她先在附近割了几条细藤蔓,然后蹲在沧月的尾巴边,给鱼尾巴裹上蛇皮。
许是蛇皮太丑,沧月左扭右扭,显得很不情愿,喉咙里的“咕噜咕噜”声很大,像是在抗议,但又没有用力挣脱,或许是怕控制不好力道,伤到云溪。
云溪一边裹一边安慰她说:“好啦好啦,我也知道这个皮很丑,但你穿上去不丑,你穿上去也还是好看的。等到家了我们就脱下来。你们的尾巴还是有一点点像的,只不过你多了几片鳍,说不定,八千年前,你们还都是同一个祖宗呢。”
“我要能背得动你,我就背着
() 你回去了,但我背不动你。”
“很快就好了,不要乱动。”
说到八千年前同一个祖宗的话语,云溪忽然想到,沧月的上半身和现代人类这么像,她,会不会是人类和人鱼交.配后,生下的物种?
会不会,从前也有人类来过这个世界?
可物种之间,不是存在生殖隔离吗?人和人鱼能生下人鱼吗?
随即她又摇了摇头,都身处异时空了,原本学习的生物知识虽不至于全部推翻,但也不能全盘接纳。
她现在应该做到:保持怀疑,不妄下论断,大胆猜想,小心论证。
沧月不情不愿地裹上了蛇皮,看上像是人首蛇身,令云溪想到了关于女娲的神话传说。
传说中,女娲也是人首蛇身的。
也许,神话故事不仅是神话,而是代代流传下来的,一段段被加工过的真实历史。
裹上蛇皮后,游走在丛林间,尾巴上那些伤口确实没那么疼了,沧月舒缓了神情,上半身探到云溪面前,嘴唇碰了碰云溪的脸颊,似是感谢。
冷不丁被她这么一亲,云溪向后退了半步。
接着,云溪揉了揉脸,边走边道:“虽然呢,你一直把我当伴侣,但是,我们是不同的物种,我不太能接受跨物种的感情。”
沧月:“咕噜。”
“我们也可以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对吗?”
依赖之情不止产生于爱人之间,友人、家人,都可以亲密无间,互相依赖,互相陪伴,互相扶持。
“你肯定听不懂这些,没关系,以后我会教你的,你的学习能力很好,以后一定能明白,友情和爱情的区别。”
下了山,走到沧月原本的领地范围之后,沧月没再往前走,带着云溪在丛林里拐来拐去,拐到了一处上凸下凹的断崖,距离断崖50米处,就有一条溪流。
断崖凸面约有两米来高,凹处有个一米多高的石台。看样子,今晚她们打算就在这个石台上过夜了。
这个庇护所,比昨晚的“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好上一百倍。
云溪放下蛇皮,让沧月在原地休息,自己拿上石块和鳞片,去前面的树丛中,切割藤蔓、大树叶、树枝、枯枝、绒草,又捡了许多的石头。
沧月并没有在石台上休息,去溪边喝了些水,然后去给云溪找野果了。
她有带一部分蛇肉走,但她记得云溪不爱吃生兽肉。
云溪将一部分树叶垫在石台上,充当夜晚的睡垫,另一部分树叶挡在断崖面前,可以遮风挡雨。
藤蔓和绒草那些,则打算用来转木取火。
她先用石头围堆成一个小圈,充作简易的灶台,往里头摆好了干燥的枯枝堆和绒草。
没有时间揉搓绳子,云溪把串口哨的那根绳子取了下来,绑在一根树枝上。
弓弦的问题容易解决,但没有多功能军刀在,不方便给树枝钻孔。
云溪看着地上摆放出来的工具,石头、
鳞片、树矛、口哨、黄铜钥匙。
鳞片和石块都是锋利的切割面,树矛已经经过昨晚一战,已经有些钝了,口哨不是用在这里的,至于钥匙……
云溪的目光落在它身上,拿起来,然后随手捡了块石头,用钥匙充当钉子,立在枯树枝上,抡起石块,一下一下砸进去,有好几次都砸到了手。
好在她挑选的钻火板的木质比较松软,砸了几下,就砸进去了,云溪左右拧动钥匙头,挖出一个刚好能放进钻杆的小洞后,她取出钥匙,吹了吹木屑。
一切准备就绪,她放好绒草,开始尝试弓弦转木取火。
云溪来回快速拉动弓弦,没一会儿L,额头冒出了大滴大滴的汗水,眼见冒出了一点白烟,停下吹气时,却没能吹着火,只看到了一点黑色的木屑。
云溪休息了一会儿L,开始第二次尝试,这次她加快了速度和力度,因为钻火板木质松软的缘故,很快又有了一些黑色木屑,云溪对着它们吹气,依旧没能吹起火来。
她休息了好一会儿L,双臂酸麻,腹中饥饿,加上身体虚弱,实在没力气尝试第三次,于是站了起来,去溪边喝水补充体力。
沧月趴在溪边的草堆里,一颗一颗摘地上的野果。
云溪喝完水,走过去看,地上的野果,是一种很像树莓的东西,红色的小颗粒,一团一团的,河边长满一大片。
沧月每摘一颗就放在一旁,打算留给云溪,又闻着实在香甜,忍不住往自己嘴里塞一颗,偶尔吃到了一个不太熟的,被酸得直皱眉,便赶紧转过头,舔一舔溪水。
这样边摘边吃,也摘好了一小堆。
见云溪过来,她立刻不偷吃了,“唰唰唰”迅速把视野内能看到的都摘完,然后用树叶盛着,送给云溪,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像是在等待云溪的夸奖。
云溪接过,朝她微微笑了笑。
她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声果然更响快了些。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洒在溪水之上,半江瑟瑟半江红。
云溪拉着她,一块坐在岸边,把那些野果洗了洗。
沧月的指甲又长又尖,还带着一点勾弯,不太适合摘这种地上的野果,容易抓烂。
可云溪一个也没丢,那些被抓烂的,她都吃进了自己的肚子里;那些完好的,她都留给了沧月。
吃完树莓,云溪拉着沧月回到断崖中,指着地上的弓弦和钻火板说:“沧月,我需要你帮一帮我,帮我把火点起来。”
哪怕现在是虚弱状态,沧月的力气也比她大上许多。
当然,这只是其一;其二,她也确实想教会沧月使用火。
沧月喜欢熟食,她们以后都可以使用火,吃上熟食。
其三,有了火,这个夜晚,她们将不再惧怕其他野兽的偷袭。
沧月认得那个弓弦,但不知,还记不记得她曾用它生起火来。
云溪模拟了一遍弓弦取火的动作,然后将弓弦和钻杆放到沧月的手上,示意她模仿自
己。
自从云溪教她用贝壳取水喝后,她经常有模仿云溪动作的行为,昨晚还模仿云溪用矛和石块对付敌人。
这会儿L,云溪给她示范动作,她也毫不犹豫学了来,一手用石块固定钻杆,一手快速拉动弓弦,时不时看一眼云溪,等待云溪的鼓励。
云溪蹲在一旁,就像哄幼儿L园的小朋友那般,一会儿L微笑鼓励她,一会儿L竖起大拇指夸赞她:“真厉害,真棒!”
收到鼓励,她搓得更加卖力。
云溪望见钻孔里冒出了白烟,低下头,朝那个孔里吹气,火星渐燃,云溪用力吹了一口,火苗“蹭”一下窜了起来,险些燎到沧月的手掌。
沧月感受到火苗的温度,脸上神情一变,慌忙丢下弓弦,也“蹭”一下蹿到了十米外的丛林里,隔着树枝,小心翼翼探出头,看云溪把那撮小火苗,放到被石头围住的柴火堆中。
小火苗渐渐燃烧,成了大火堆。
云溪欣喜不已,连日来的浊气好似被噼里啪啦的火焰燃烧殆尽,她盯着跃动的火焰,朗声大笑,笑容近乎癫狂。
她又有火了,她又有了温暖和光明的希望。
她把沧月从树丛里拉出来,牵到火堆前,就像第一次那般,告诉沧月火的作用,然后把蛇肉给烤了。
沧月对火心存畏惧,唯有吃到烤熟的蛇肉后,才渐渐消了戒备之意。
云溪对这个断崖充满了好感,她打算以后将这里作为营地之一,给它命名“祝融崖”,用来纪念沧月学会生火,昨天那个最高峰,云溪给它命名“映月峰”。
祝融崖的地理位置,大概位于鳄鱼嘴溶洞和映月峰中间。
云溪决定以这三点为起始点,逐渐扩大沧月的领地范围;今后她要在岛上多寻找几个合适的营地,这样,她们就不必每天都在天黑之前,赶回到溶洞;她们将有更多的时间,去探索这个岛屿的全貌;今后,她要制作更多的武器,更多的工具,她要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不仅仅是生存;她要带着沧月,站在这个岛食物链的顶端。
她要这个岛上,再没有能伤害到她们的野兽。
*
进食完,彼此都恢复了清理自我的习惯。
沧月泡在河流中,洗澡搓鳞片,云溪点燃了几根木头,插在岸边的泥地上,提防水中的野兽趁夜发起偷袭。
有了火光,就好像有了安全感。
云溪蹲在岸上,洗头,用浸湿的衣服简单擦拭身体,有了火,她还可以直接烤干衣服和身体,晚上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她对于舒服睡觉的底线变得很低,安全、干燥、温暖,足以。
头顶星河璀璨,岸边还有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一闪一闪,发出淡黄色的温暖光芒。
小时候,云溪的家乡漫山遍野都是,几乎随处可抓,并不觉新奇。
沧月很少在夜间出没,溶洞里也没这些,她大概没怎么看过这种在夜间发亮的东西,目光炯炯,盯着看了好一会儿L,她伸手去扑,抓了好几只来,放在掌心里,捂着,送到云溪面前,打开给云溪看。
云溪冲她微笑,淡道:“很漂亮,和你一样好看。”
但是它们怕火,云溪示意沧月都放了,不必送给自己当礼物。
沧月听话地全放了,然后她舒展身子,喉咙里发出细微“咕噜咕噜”声,漂浮在水面上,游来游去,淡蓝色的鱼尾虽缺了些许鳞片,但似乎蓝得更鲜艳了些,皮肤色泽在火光的照耀下,似乎也更白皙了些。
云溪微笑着看着她惬意游曳,好像回到了上个月,第一次见到她那般。
只不过,那时的云溪对她的惊艳里,夹杂了许多惊恐的情绪。
如今,褪去了惊恐的色彩,云溪的眼里便只有欣赏。
人皆有欣赏美的天性。
渐渐的,云溪才察觉出不对劲来,水中的人鱼,眼神时不时朝她瞥过来,没有了平日里的清明澄澈,反而瞬也不瞬的,似乎沾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暧昧。
云溪算了算日子,笑容凝固在了唇角。
人鱼的发情期,难道和人类女性的生理期一样,每个月都要来上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