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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云溪一直在刻意压制负面情绪。
傍晚走在沙滩上,哼着童年歌谣,泪水却抢在她理智尚未察觉前,不知不觉地涌出了她的眼眶。
她心中的故乡,不单单是童年的那个小乡村,更是那个她回不去的时空。
沧月捧着她的脸颊,轻柔地舔去她流出的泪水。
她努力想要忍住泪水,却怎么也忍不住。
最后她不忍了,坐在沙滩上,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沧月用尾巴圈住了她,把她抱在了自己的怀中,嘴唇碰了碰她的脸颊,咕咕噜噜地安慰她,掺杂了一两句人类的语言。
等到情绪发泄完毕,泪水止住,云溪抹了抹脸颊,从沧月的怀里出来:“好了,我不难过了,我们继续赶海吧。”
一通哭泣下来,堵在心头的情绪,豁然开朗。
云溪不再哼唱歌谣,拿起大贝壳,安静地刨沙子。
沧月也不再快速刨坑,而是学着云溪的模样,用贝壳去铲沙子,就好像在默默地陪伴她。
云溪刨着沙子,忽然问道:“沧月,你的家人和故乡在哪里呢?”
她用的是疑问句,却不奢望得到面前人鱼的回答。
她更像是自问自答那般:“我以前在外面喂流浪猫,我发现它们也会交朋友,比如我喂过的一只小三花猫,喂着喂着,某天,它就把一只奶牛猫喊了过来,一块吃饭。最开始那只奶牛猫躲在车底下,不敢吃我喂的猫粮,三花猫还会跑车底下,把它喊出来,在它旁边蹲守着,让它放心吃粮……你说可不可爱?”
沧月:“咕噜。”
“流浪的小猫咪都会交朋友,你为什么不去交朋友呢?”
沧月:“咕噜咕噜。”
“没有遇到我之前,你是不是就自己一个人鱼待在岛上?”
若真如此,那对于一个有智慧的生命体来说,真是太孤单了。
她一个人鱼在这座荒岛上,自己一个人类在这座荒岛上,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
殷红色的夕阳,彻底沉入幽蓝色的海面,咸湿的海风一阵阵吹过,沧月背起云溪,往回家的方向游去。
云溪的背上,装了小半篓的螃蟹、花蛤、牡蛎。
那都是她和沧月刨沙子、扒礁石得来的。
对沧月来说,那都是很笨拙的、获取速度很慢的捕食方式。
也许,她只把那些行为当做是游玩,就像文明社会里,陪小孩赶海的大人那般。
可对云溪来说,赶海是目前除了采集之外,她最容易获取食物的方式。
海边的牡蛎、花蛤,足够她在这个岛上吃一辈子。
但没有人真的会傻到吃上一辈子的牡蛎和花蛤,依靠赶海,显然也不能让她独立生存下去。
何况海滩上也会有奇奇怪怪的动物出没,比如那些体型巨大海鸟,盘旋在她的头顶上方,直到沧月发出一声鸣
叫,它们才散开;还有从海中探出半个身子,趴在海岸线上,偷偷观察她们的海狗、海豹、海狸一样的动物……有沧月在,它们都不敢袭击云溪。
暮色四合,云溪捱下思乡之情,趴在沧月的背上:“待会儿我用泥浆包住的方式,处理这些海鲜吧,这样做出来的口感,比较像清炖的。”
牡蛎这种生物,没有蒜、盐等佐料,单纯烧烤,吃起来的味道不如清炖的鲜。
从前,她常常会用高压锅炖一锅吃,吃起来十分鲜嫩,不需要沾任何调味品,如果需要调味品,就简单地沾一些醋和辣就好。
当然,必须是那种刚捞上来不久的牡蛎,吃着才最鲜。
海鲜就讲究一个“鲜”字。
云溪庆幸自己是流落在荒岛上,有吃不完的海鲜,若是在某块不知名的大陆上,以她的能力,恐怕就只能挖野菜捉蚂蚁捉幼虫吃了。
回到了鳄鱼嘴的营地,云溪刷洗牡蛎壳上的泥沙。
她手中抓着一个刺猬一样的东西,那是沧月前些天采摘回来的一种野果,她之前在丛林中,没有看见过。
估计是入秋后才结的果,外壳毛刺刺的,有点像红毛丹,但比红毛丹体积要大,用刀切开,里面的果实吃起来软糯甘甜,又像是山竹的口感。
她喜欢得不行,沧月去折了好几枝回来,每一枝都挂满红通通的果实。
吃剩的果壳,她留了起来,晒干后软化了些,可以当做洗炊具的小刷子。
她甚至用过这种果壳,当洗澡用的小刷子,去刷沧月尾巴上的鱼鳞。
沧月表现得十分受用,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声音,响个不停,主动翻来覆去,让云溪帮忙刷尾巴。
云溪刷到一半,觉得有些手酸,就不刷了。
沧月提高音量朝她咕噜了好几声,像是在大声抗议。
云溪隐约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和她说:“不行,你的尾巴太长了,我刷得累,你自己刷完吧。”
沧月只好自己捡起那个带刺的小果壳,抱着自己的尾巴,把每一片鳞片都刷得干干净净。
螃蟹、花蛤、牡蛎,分别用大树叶包裹住,外层裹上泥浆,然后丢到火堆上烤。
没有钟表可以看时间,云溪只能凭借经验去判断熟没熟。
好在从前周末的时候,她也喜欢下厨捣腾各种吃的,不是厨房小白,每次掌握得火候都还行。
食物还没熟的这段时间,云溪就坐在小草屋中,揉搓香蒲,制作绳子。
她几乎闲不下来。
沧月也会试图帮云溪揉捻绳子,但她做不来这么细致的活,时不时容易把云溪揉好的绳扯断不说,指甲还容易划伤到自己的手。
云溪制止她的帮忙,慢悠悠告诉她:“你这手不适合干粗活,你的手是捕猎的,你这指甲,是用来划破猎物喉咙的。”
干粗活、农活的手,指甲都长不到太长,古时候,有钱人家里的小姐或上等丫鬟,十指不沾阳春水,才会有“指如削葱根”、“
葱管一般长的指甲”等描述,后宫的妃子,还有专门的护甲。()
十几年来,云溪都习惯不留指甲,双手也保养得白皙细嫩修长,可如今,她的十指变得粗糙厚实,手心手背的伤疤好了张张了好,不知不觉就会添一道小伤,逐渐磨出了一层厚茧,指甲早已比肉长,但因为平日里砍树、编织干各种活,也长不到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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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多功能军刀里,有一把小剪刀,可以用来剪指甲,甚至还有锉刀,可以用来锉指甲。
但她从未用过。
她似乎不再需要剪除指甲,相反,她现在需要留一点指甲,保护她的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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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溶洞外面用完了餐,云溪将所有食物的残骸都清理到了水中喂鱼。
熟食的味道太浓郁,常常会引来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或藏在树丛中,双眼发亮,盯着她们;或趴在树干上,小心翼翼,打量她们,却因畏惧火堆,畏惧沧月,不敢上前。
如果没有火,没有沧月在,那些体型比她大的家伙们,大概会直接冲上来。
云溪视线逐一扫过它们,试图找到那天看到的,像猫像虎一样的动物。
她想抓一只像猫的动物来养着,像狗的也行,能看家能帮她夜间看守灶台,不让其他动物靠近就好。
沧月本性不嗜杀,除了捕猎所需,她几乎不在自己的领地上主动和其他动物起冲突,也不会贸然进入、抢占别的动物的领地。
上次因为云溪,她把映月峰抢了过来,但她们就只去过一次,之后再未登上去过。
云溪觉得,那座山峰,大概率会被其他野兽占回去。
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沧月领地里的大部分动物,都会尽量避免争斗,避免受伤。
毕竟,一顿不吃饿不死,但要是受了伤,更容易被天敌趁虚而入,还有感染死亡的风险。
因而不同物种之间默契地维持表面和平,不是出自善良一类性格,而是源于避免自身受伤的天性。
但沧月的溶洞里,不会允许其他动物的存在。
有一次,一只长得很像河狸的动物,不知怎么的,迷迷糊糊,游到了沧月的溶洞中,直接被沧月一尾巴拍死,成了她们那天的食物。
等云溪把灶头收拾完毕,东西藏回了小草屋,围上了荆棘,一天的活动也差不多结束。
沧月背着她回到溶洞里,云溪用草木灰清洗身体和头发,然后用打火石和军刀点燃起明洞的火,烘干自己。
她需要一些进阶的工具了,比如能照亮暗室的蜡烛;能让火保持阴燃状态的火折子;或者什么方便转移火种的东西;否则,每次都要生火,好麻烦。
下个月,开始着手准备冬装、冬鞋要了;食物储备也一直在进行。
如今在洞内喝上热水不是问题,于是,她有了更大的野心
——她想要洗上热水澡。
虽然现在她几乎每天都会下水游泳,到了冬天,身体或许已经习惯寒冷的水,冬游问题也不大,总可以适
() 应,但她真的很想洗上一个热水澡。
要是在外头,她可以挖上一个大土坑,灌入河水,放入烤烫的石头堆,用上热水洗澡,但溶洞里,都是坚硬的石壁和石地,除了石头,就剩发光的蓝藻。
除非能找到一个天然凹陷的石坑,还得要大小合适的,然后她运些水过去,同样是加热石头的方法,获得热水。
云溪在溶洞了找了几圈,并没有发现合适的。
也没想到合适的解决方法,云溪只好暂时放下了洗热水的念头。
今天冬天先忍忍吧,等她以后离开了这个溶洞,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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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溪洗头发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腰间。
7、8、9……快三个月没剪头发了,难怪烘干的时间越来越长。
这些日子,她的头发,要么拿根草绳捆成马尾,要么拿一截树枝充当簪子盘个低发髻。
沧月有模仿她动作的习惯,第一次见她盘发时,也折了根树枝下来,对着自己的头发戳了半天,啥也没盘起来,还弄断了几根头发。
云溪瞧见,主动拔下树枝,慢动作示范了一遍盘发的顺序。
示范了好几遍,沧月依旧学不会。
云溪便走过去,亲自给她盘发。
沧月的面孔有异域色彩,浓眉,蓝眼,高鼻梁,黑色长发自然卷,看上去就像一个十七、八岁异族的少女,但不是欧美的那种风格,更接近东亚的面孔。
新疆?西藏?蒙古?中俄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