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起了火,做出了熟食、熏肉,穿上了衣服,制作出了工具和武器,还教会了一个人鱼粗略理解人类的语言。
她回忆了一下,当初设下的短期目标。
已经实现了大半。
剩余未完成的,或者说,正在进行时的,有:探索全岛、学会狩猎、熟悉大部分可食用的植物。
她本是笔直地站着,数枯草上的绳结,回忆当初设立目标,在意识到自己已经完成了大半之后,她放松身子,躺在了卧室的熊皮上,呈现出一个“大”字。
整个人好像都松弛了下来。
目标实现的满足感和愉悦感充斥内心,云溪唇边绽开一抹笑。
她有了足够多的工具,春天到来之后,出了溶洞,她便可以练习狩猎技能,开始探索整个岛屿,然后在沧月的领地上,寻找一个适合人类居住的地点,搭建一个属于自己的栖息地。
真棒。
自从上次学会疏解情绪之后,她很少再用打压贬低自己的方式,去激励自己完成目标。
她学会了通过拉长时间线,展望未来的方式,去排遣心中的郁结。
半年前,那个寻死觅活的自己,不会想到今天能够拥有的这一切。
半年后,那个可以独立生存下来的自己,也一定会感谢这段时间,努力坚持下来的自己。
云溪心中无限感慨。
如果不是流落到这个岛上,她也不会发现,过往那些自以为不值一提的小事,那些不被爱的记忆,始终没有淡忘,会在她每一个消极的瞬间,碾过她的心头。
她也不知还要用多久的时间,才能发现过往的自己,一直活在自我打压之中。
发现了那些东西,就好像发现了自己身上的长了几块陈年烂疮,她一点点剐去,给自己上药,然后,新的皮肤就这么长了出来。
这么想想,流落到这个岛上,于她的心灵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解放?
*
新年这天,云溪保持了人类的一些仪式感。
她在水洞的石壁上,用滑石写了一副春联。
上联和下联是王安石的《元日》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横批:年年有鱼。
云溪特意把“余”字,写成了“鱼”字。
如果此生都要在这个荒岛上度过,她愿和沧月、淼淼,年年岁岁常相伴,年年岁岁有鱼吃。
写完了对联,她收拾整理了一遍溶洞。
明洞满地积雪,不用管;卧室的角落撒上了新的草木灰,换了一件新的熊皮被褥,冬天没有鲜花装饰草垫的四周,她用香蒲叶,编织了几朵
手工的花朵作为装饰,还在四周铺上沧月送她的那些漂亮的贝壳。
沧月摸了摸云溪编织的花,试图揪起一片叶子,尝尝这种花的味道。
云溪看见,笑了一下:“傻子,这个是假花,不能吃的。”
沧月:“咕噜。”
淼淼也走了进来,小爪子摸摸这里,碰碰那里,挨个拨乱她摆好的贝壳。
云溪骂它:“手欠!”
储物洞中的各色果干、番薯干、熏肉片,云溪都取了一些出来,摆放在大贝壳和新制作出来的容器中。
就像过年时,家家户户习惯在桌上摆放几盘零食干果那样。
虽然她们这里没有客人来,但有两个像小朋友的鱼和猫。
那条鱼和那只猫,趴在石头桌子上,挨个嗅闻。
沧月把各种干果都吃了一遍,淼淼只捡熏肉片吃。
云溪没有制作桌子,洞穴内有许多的奇形怪状的石头,它们是天然的石桌石椅。
她给沧月兑了一大杯的蜂蜜水,沧月喝得咕噜咕噜。
至于淼淼,她不知道淼淼喜欢喝什么样的水。
每次它都是跳上那个小圆潭舔水,或者去水洞那里喝。
云溪想了想,决定煮一些肉汤给它喝。
煮汤的容器,就是上个月扒拉下来的杉树树皮。
这种树皮不容易点燃,防水性也不错,她剐去了外皮粗糙的那部分,用草木灰水浸泡杀菌消毒软化之后,四角用树脂折叠粘合,用劈开一小截的树枝当夹子,夹住固定,然后装上水,放在火堆上,加热至沸腾后,放入薄肉片。
她还用树皮做了个锅盖,盖上煮得更快。
没一会儿,整个洞都飘着肉汤的香味。
淼淼和沧月不吃盐,她们的肉汤原滋原味,且必须放温了才喝,云溪则喜欢放点带咸味的裙带菜,也更喜欢喝稍微烫一些的肉片汤。
如今冬天,找不到绿叶菜。
等春天到了,她要去丛林里采各种可以吃的绿色植物,还要摘一些看上去能吃的蘑菇回来,再让沧月抓几只山鼠当试验品。
嗯……鱼抓老鼠有点奇妙,可以让淼淼去抓。
不足之处便是这种锅只能这样烧一次。
一次下来,底部烧得焦黑,第二次已经可以当做柴火烧了。
云溪不太舍得用,因而也不经常煮汤喝,煮热水时,也更习惯用石头加热法。
这一天,她煮了热腾腾的肉片汤,做了香喷喷的烤鱼、烤番薯、烤栗子,要不是洞内没有泥浆,她一定还要做泥浆树叶包鱼。
一人一人鱼一猫,吃得肚皮圆滚滚。
饭后撑得慌,云溪站起来在溶洞里走来走去。
沧月紧挨着她,淼淼紧挨着沧月,排排走。
新年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
*
担心出溶洞后,不适应外面的光线,从1月份开始,云溪每天都会在明洞洞口处,待上一小会儿
,让眼睛逐渐适应外面的白天。
洞中有积雪,云溪还想着要不要带沧月堆雪人、打雪仗。
但沧月死活不愿意踏出去,她宁愿待在火堆旁,一边烤火,一边给自己灌水,也不愿去雪地里玩。
淼淼也是,喜欢蹲在石灶边烤火取暖,有次烤得太近,胡子还被烧得卷了起来。
沧月看见,幸灾乐祸了好久。
云溪把它抱在膝上,用多功能军刀的小剪子,剪去了它烧焦的胡子。
那几天,它的喵呜喵呜声,分外委屈。
沧月的咕噜咕噜声,分外幸灾乐祸。
冬天也会出太阳,只不过晒不到洞底。
积雪融化,出太阳的时候,淼淼就愿意来明洞待一会儿。
整个溶洞它几乎都探索完毕,只有明洞这里,伏击巨翅鸟的时候它才来一下,没怎么攀爬过。
作为猫科动物,它自然是要巡视标记家中的每一个角落。
云溪站在明洞口,抬头看天空,低头的时候,她看见淼淼踩着岩壁上的石头,上蹿下跳,如履平地,眨眼间,已经爬到了一半的位置。
云溪站在洞底,朝它喊道:“淼淼,小心别摔下来摔成猫饼!”
淼淼抬头看了看洞顶的位置,然后开始往下爬。
跳到洞底时,它跑过去蹭了蹭云溪的腿,然后回到石灶旁烤火。
之后,天气越来越暖,淼淼每天都会去攀爬明洞洞壁,但从来没有成功爬到顶。
直到,2月底的某天,天气晴朗,洞口阳光普照。
淼淼终于爬了上去,大尾巴在洞顶甩来甩去。
云溪和沧月在洞底看着它,它在洞口,回望了她们一眼,喵呜了一声,接着,转身离开,久久未归。
在洞底等了许久的云溪,察觉到淼淼可能一去不复返时,怔了好一会儿。
她问身旁的沧月:“诶,它还是要回归自然的吗?”
难道是无法驯化的?
沧月咕噜了一声,没有什么反应,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云溪失落了一整天。
她在洞口处,从白天等到了晚上,淼淼依旧没回来。
自然世界里的猫,不比人类世界的流浪猫,愿意和人类同处一个屋檐下,心甘情愿被饲养。
也许,它更向往外面的世界。
哪怕是人类世界的流浪猫,也有被人捡回家后,渴望自由,再度离家出走的。
翌日,淼淼还是没回来。
云溪叹了一声气,心中有些许失落。
她想,淼淼大概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沧月瞧见云溪失落的模样,带着云溪来到潭边,准备和她,一块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