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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好像回到了很小的时候
母亲狩猎久久未归,饥肠辘辘的她,还没掌握捕猎能力,被人鱼族群抛弃在这座荒岛上。她想捉条鱼当晚餐,但指甲还没长长,手伸进水中捉,鱼滑溜溜的,从她的掌心窜过,怎么也抓不到。
她抬手看自己的手掌,十根干干净净的指头,没有人鱼族群那样洑水时可以拨水的蹼,有点像猴子,却不像猴子那样毛茸茸。
她游上了河滩,游走到一片草地上,想去捉一只海鸟,可刚一靠近就被鸟群发现,那些鸟儿还对它发出尖锐的鸣叫声,警告她不要靠近,她气愤地冲上去,冲乱了鸟群,鸟群四散窜开后,再次聚集起来,尖利的喙往她上半身啄去。
她的上半身没有毛发,也没有人鱼族群那样坚硬的鳞片,光溜溜的,保护不了自己;她的尾巴又短又小,无法像族群的人鱼那样,甩动拍打;她被啄得很痛,流了很多血,灰溜溜地抱头乱窜,慌不择路,跳进了海中。
她饿着肚子,失落地在海水中游荡,海水浸泡过后,身上的伤口更加疼痛,海里的大鱼闻到了她的血腥味,游了过来,想要一口吞掉它,吓得她又游上岸,在树林间仓皇逃窜。
树林的黑熊和蛇察觉到了她的存在,也想要吃掉她,她拼命地跑,再次跑进了水中,用力摆动尾巴,逃离丛林动物的追击。
这次水的味道不是咸腥的,水里的鱼儿也比海里的小。
她在水中的速度,比在丛林中游走的速度快,且河水冰冰凉凉的,浸泡得很舒服。
她随手拔了一些岸边的野草吃,身上好像就没那么痛了。
游着游着,游到了一个昏暗的洞穴中,前面没有了路。
她又累又饿,害怕得浑身乱颤,就在这个洞穴的水潭深处,想着妈妈的怀抱,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梦境到了许多年之后,她长大许多,尾巴上覆盖着淡蓝色的鳞片,十指长出了锋利的指甲,但上半身依旧没长出人鱼族群那样的厚鳞片。
她已经学会了用双手和尾巴捉鱼吃,随着身体的长大,再也不会被各种动物追得抱头乱窜,她在日复一日地挨打中,学会了反击,学会了捕猎,学会了和这片岛屿上动物争夺地盘。
然后,她游了很远很远的路,找到原来的人鱼族群。
族群依旧不接纳她。
她和她们不一样,她的上半身没有鳞片,她的双手像没有毛的猴子。
她跟在族群的身后,看她们一块在海中捕猎,她帮着围猎鱼群,可族群的人鱼纷纷朝她摇头,发出尖锐的驱赶鸣叫声,往她身上甩尾巴,拍打她,想要赶走她。
那是她第一次懂得,摇头是拒绝的含义。
她一遍遍地游回去,也一遍遍被她们甩尾巴拍打,拒绝接纳。
后来,她头也不回地游走了。
游回了自己的岛屿上,掏走曾经啄过她的海鸟的蛋,绞杀曾经与她缠斗在一块的蛇,与各种动物厮杀搏斗,慢
慢地,她占据了一大片的领地。
她和人鱼族群不一样,她的族群不要她,她也可以不需要那个族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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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溪醒来的时候,发现沧月正睁着眼睛瞧着她。
她揉了揉眼睛,问沧月:“你是没睡着?还是醒得早啊?”
沧月咕噜了一声,没说话,用尾巴圈紧了云溪,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云溪从明洞望去,天还未亮。
夏季天亮得早,这个点天还没亮,约莫是凌晨3、4点左右。
云溪用了很长时间,去适应看不到时、分、秒的日子。
最开始她一夜能醒来好几次,慢慢地,能一觉睡到天亮。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形成了规律的生物钟。
最近心事重重,又开始一夜醒来好几回。
多醒少眠,外加不知是心理压力过大,还是连日奔波的疲倦,她又病倒了。
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今年这般频繁地生病。
她自嘲般想,这辈子,估计无法长命百岁了。
身体一阵阵地发烫,踩在地上,感觉岩石地软绵绵的,眼晕头晕,还一阵阵恶心。
长久住在阴冷潮湿的溶洞里,皮肤又开始起疹子,云溪从被窝站起来,一下起得太猛,脑袋一阵晕眩,胸口阵阵心悸,有些喘不上来气儿。
她扶着一块稍微干燥的岩石壁,缓了缓,然后着手整理打包溶洞的物品。
她打算尽快离开这里,否则,她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不能健康地活下去。
其实没什么要带走的——
她从人类世界带过来的多功能军刀、损坏的手表和手机、一把钥匙、一些石器、月经带、一些换洗的衣服,还有,沧月送她的贝壳。
那些贝壳都有着漂亮的花纹,个头较大的,被她拿去当了容器,沧月也毫无异议;个头稍小的,她堆放在溶洞的一角。
云溪打算找个时间,给一些薄贝壳钻个洞,用绳子串在一块,做成一串珍珠项链,当做饰品,送给沧月。
但最近似乎都没什么时间。
等到冬天的时候,或许就有时间了。
今年的冬天,她或许要一个人度过。
她和沧月,在各自的洞穴里,度过各自的冬天。
秋天的时候,她做熏肉和果干,一定会做上两份。一份给自己,一份给沧月。
平常她们还可以一块捕猎,虽然她帮不上什么大忙,偶尔还需要沧月的保护,但有人帮衬着,总比她一条人鱼好。
云溪生病的时候,沧月外出采摘了一些鲜花和野果回来。
她知道,云溪看到这些东西,心情会好一些。
每次云溪生病时,都不爱吃肉,就喜欢吃一些树上刚摘下来的野果。
七月份的野果已经十分清甜,云溪有气无力地靠坐在草垫上,一口一口,吃得很慢。
吃完后,她让沧月把她和地上的一些东西
背出溶洞。()
出了溶洞,沧月主动点起火来,给她烘干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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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来,每次进出溶洞,她的身体都要湿冷和热火烘干之间反复切换,忽冷忽热,身体确实有些承受不住。
她并非水生生物。
云溪烤干身体之后,吃了些退热的草药,然后躺在岩石上晒太阳。
沧月的尾巴泡在水中,半个身子露出水面,亲吻她干燥的双唇。
她被太阳晒得快要脱水,体表体内都烫得要命,沧月不停地用唇给她渡水,用自己冰凉的身体给她降温。
病毒在体表和室外都很难存活,云溪尝试用天然的紫外线给自己消毒。
她在烈日下暴晒,晒到身体发烫,晒到大汗淋漓,口干舌燥,再躲进小草屋中歇一歇。
接下来的几天,云溪没有回溶洞,就栖息在溶洞外的小草屋中。
沧月陪在她的身边。
夜晚的时候,云溪听到丛林里的熊叫声,让沧月点起火把,把营地照得一片亮堂。
那些野兽不敢靠近。
云溪躺在草垫上,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交代沧月说:“以后,你在陆地上遇到打不过的动物,就抓紧时间,点起火来……”
也许不是所有动物都怕火,但至少大部分动物,害怕明火。
沧月伏在云溪的身上,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没有开口说人话。
云溪咳了几声,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最近,好像很少开口说话……”
语气十分虚弱。
沧月还是咕噜咕噜的,没有说话。
“你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云溪喟叹道,“你,是不是,不想学说人话了?”
沧月咕噜了一声。
云溪:“不说就不说吧。你可以学会很多生物的语言,想说哪种语言,就说哪种语言……”
那是人鱼的语言天赋。
真是可爱又奇妙的生物。
云溪摸着沧月的脑袋,忽然又笑了一下。
她想起一年前的自己,对沧月充满了畏惧心理,一年后的自己,居然会觉得人鱼这种生物,可爱又奇妙。
真是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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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大概用了二十多天的时间,云溪才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了不少。
这二十多天里,她没有搬回溶洞居住。
沧月想把她抱回溶洞时,她就捂着脑袋,和沧月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不能碰水,不能待在幽暗潮湿的环境里,要在干燥的室外,多晒一晒太阳才能好。
这回说的,都是实话,没有欺骗。
沧月听到她身体不舒服需要待在室外时,也不会强迫她回到溶洞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