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向着高处越攀越高, 产屋敷空月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些许疲惫,他感觉到身后越来越重,将他整个重心点往后拖拽着, 他听见了清脆的撕帛声, 随着他越往高处攀登, 重心点便越被向后拖拽着。
产屋敷空月这意味着他背后的虫茧正在膨大——不, 不是膨大,而是正在破茧。
他不得不停下来歇息一下,日轮刀深深的插入崖壁内,卡在里面, 产屋敷空月抓着日轮刀才得以喘息,他喘了喘, 才继续向上攀爬, 不知不觉间,他的手掌已经被割得血肉模糊,疼得麻木, 染得刀柄也一片血红。
终于爬到了有光的地方, 产屋敷空月的手伸出光影交界之处, 抓住上面一块突出的岩块,手臂用力将他整个人带上去, 另一只手果断将日轮刀再次插进去,稳定有些摇晃的身躯。
他听到了蝶翼扇动的声音。
巨大的翅翼就如同是从产屋敷空月脊背上生出一样自然地扇动着, 产屋敷空月感觉到一双手臂从后往前抱住了他,然后随着翅翼吹起的风将他带了起来。
“蝴蝶的报恩?”产屋敷空月淡然处之的调侃道。
“可以这么说。”少女轻笑。
少女的声音让产屋敷空月猛地一激灵, 耳根开始不受控制的发烫发红, 浑身一酥, 差点没拿稳刀, 他第一次发觉自己竟然还是个声控。
——
天地倒置,壹抬头看见头顶幽深漆黑的海面,波涛汹涌的大海掀起狂狼,似乎下一秒就会倾倒而下淹没这片破碎而扭曲的城市。
在这座破败不堪的城市的边际线,杀手看见了一轮虹光,他静静站了一会儿,再一次被切断的联系让他很是狂躁不安,他迈出第一步的瞬间,他看见了许多残破的身躯直直的看向他,它们的眼神空洞而死寂,充满了怨恨和诅咒。
那是他的同族,与他相互残杀的同族。
只是往前了一步,壹就意识到如果往前走下去,他便会走入一如他同族的末路。
但是……
壹看着城市边际线的虹光,下意识又向着它走了一步。
明明根本对这些事物没有任何的感情,但壹却感觉到一阵反呕,似乎有什么从哽在他的咽喉,几乎要吐出来,原本缓和下来的排异反应又开始作祟。
他停下脚步,看着自己节骨分明的手,垂下眼睑。
她很喜欢这双手,也很喜欢他人类的模样,他一点也不想要再变回最初那副与同类相残的野兽模样。
那副姿态的他完全没有人类的感情和记忆,只是个……
没有那部分记忆的壹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是单纯的不想要变回去,兽与人的记忆是完全不相通的,失去掌控、成为一头不懂克制的狂犬这一点让壹格外的厌恶。
——但是她在那。
壹抬起头,看向那里,他即便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处于这个情况,也明白他要做的就是回到那个人身边。
这是他的愿望,也是他唯一下定决心一定要做的事。
如果他失去了她喜爱的外表,她还会喜欢他吗?还会对他笑吗?
壹迈出了脚步。
他的脚步声愈发沉重,杀手的影子不断开始膨胀,伴随这一现象的是一片片落在地上的蓝色花瓣。
衣物在受力到极限的那一刻,发出了一声不堪承受的声响后便沦落为了残破的布料,漆黑的羽毛覆盖着怪物的身躯,一只又一只翅膀伴随着皮肉的撕裂生长而出,有的向前包拢有的耷拉垂下,黑色的羽耳向前遮盖住怪物枫红色的竖瞳,几乎将怪物大半张脸都给遮掩住。
红色晶角开始缓缓长出,如同蛇一般开始卷曲蜿蜒,人类的外形开始一步步从怪物身上剥落,大朵大朵的雾霾蓝花朵无法控制地从怪物似乎是嘴的位置溢出,它想要将其吞咽回去却是徒劳,很快它便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强忍呕吐的原因。
原本应该是手臂的位置也随着骨骼扭曲生长和羽毛的生长覆盖,完全发育成了一双巨大的羽翼,足以轻易撕裂钢铁的勾爪也从翅膀的桡侧腕骨处生出。
一只只红色的竖瞳在羽翼尺骨与肱骨的位置密密麻麻地睁开,如同龙尾般覆鳞长尾也自怪物颈椎生出,眨眼间便长到足以将人虚虚缠绕致死的长度和强韧。
它要去往何方?它在寻找什么?它为什么要继续前行?
怪物抬起苍白的下颚,被羽耳覆盖了大半张脸的面部仍旧可以隐约窥见它那几乎可以将人活吞下去的长长裂线,血淋淋的,尖锐的牙齿已然开始生长。
黑钢之伞似乎也随着使用者的巨变而开始发生骤变,它渐渐脱离了‘伞’的模样,化作一轮形同荆棘又似黑色日蚀般的光环悬浮在怪物头顶,以最适合被主人使用的形态继续跟随着。
茫然的怪物来到了城市的边际,在这个荒芜得没有什么生命可以夺走的破败城市边缘,居然是如此洁净无瑕,就好像城市上空的令人充满恐惧感的深海与此处是毫不接壤的地方。
一头霜白长发如同海藻般披散在身后的少女转过身,看着漆黑的怪物,她脸上没有任何的厌恶和惊异,只是愣了一下便向它展露出了暖心的笑颜。
怪物如同被定格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安静得仿佛连呼吸声都不存在,无数只红色的眼睛却紧紧凝实着这个不知名的少女。
难以言喻的情感自它冰冷粘稠的似乎可以称之为‘心脏’的地方生出,慢慢的盈溢出来,将它没有温度的躯壳填满充实。
丑恶的城市与灿烂的云海泾渭分明,截然相反的两个世界从最开始就不可能接壤,可这样的画面却的确发生了,他们各置一边,像是有无形的壁垒阻隔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