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里有话话里有话话里又有话,三位队友的大脑足足转了两分钟,才把这个弯转过来。
三位队友的脸当即就红了,说不好是羞还是气,可能是又羞又气吧。
“这话你们不乐意听,我也不乐意听。因为照他们这说法,那我这个队长不成了第四个伴舞了?”姜乐忱一副为他们着想的语气,“《雷霆舞者》是咱们团参加的第一个综艺,谁都不想节目播出后被当作‘被闻桂带飞的废物’。……当然,其实我是无所谓的,因为我再怎么废物,但我脸好看啊,现在可流行我这样的废物美人了呢。但你们就不行了,你们要是连舞都跳不好,那你们就是普通的废物。以后人家提起咱们团,只会说:‘哦,那个团我知道,就是闻桂和三个伴舞和美人废物’。”
三位队友气得手都抖了。
姜乐忱:“你们想被当成废物吗?”
三位队友低声道:“不想……”
姜乐忱:“你们想被当成伴舞吗?”
三位队友声音大了一点:“不想。”
姜乐忱:“你们想被闻桂抢了风头,节目播出后连一个唯粉都没有吗?”
三位队友的声音都要冲破房顶了:“不想!!!”
姜乐忱对他们伸出大拇指,大声说:“这就对啦!他闻桂算什么狗屁东西,让老子给他伴舞,门都没有!!”
三位队友大声重复:“他闻桂算什么狗屁东西,让老子给他伴舞,门都没有!!!!!”
一旁的闻桂:“……………………”
这什么邪-教现场,怎么他以前没发现姜乐忱还有给人洗脑的天赋。
眼看三位队友已经被挑起了浓浓战意,眼底也燃起了必胜的火苗。小姜队长心满意足的点点头,他给了闻桂一个眼色,勾勾手指,示意闻桂跟自己去旁边私聊。
闻桂与他一起走到旁边,避开了摄像头。
闻桂问他:“有什么事吗,我的废物美人?”
出乎意料的,姜乐忱居然没接他的话茬。姜乐忱低头帮闻桂调正了一下系在腰间的校服外套,又抬手轻轻点了一下闻桂左手腕上被掐紫的那一块淤血。
有点疼。
小姜抬头看向他,表情是从未有过的郑重严肃:“桂桂子,我这个人除了绝顶聪明的头脑以外,只剩下倾国倾城的美貌。可惜这两者在这个节目里,都帮不上什么忙。”
“……”
“所以,当我从顾总那里听说,你居然选我来做助演,我真的又开心又惊讶。”
闻桂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小姜又说:“但是在开心之余,我也有点紧张——不瞒你说,我就算高考前我都没紧张过。因为高考考不好,那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但是在舞台上如果表现不好,那就会拖累你。”
闻桂下意识攥住他的手:“你不会拖累我的。”
“是的,我不会拖累你的。”姜乐忱一字一顿,“因为我绝对不允许自己拖累你。”
这一周的时光,姜乐忱付出了多少汗水,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东五环那间地下练舞室。当夜深人静之时,队友都去休息了,只有他和闻桂仍在镜子前一遍一遍的练着。每一次抬手,每一次跃动,每一次转身,姜乐忱都尽力做到最好。
对于姜乐忱而言,娱乐圈就像是一个有趣的动物世界,他是来这里参观的,他安全地站在笼子外,并不想参与动物们的厮杀与搏斗。可是当这个世界有了闻桂以后,他第一次尝试踏出安全区,试探性地加入到食物链的竞争中。
“桂桂子,我们会赢的。”姜乐忱的眼睛里有最纯粹最清澈的光芒,“你相信我。”
……
舞台旁,四位常驻导师和一位飞行导师的席位在舞台正对面,盛之寻端坐在其中一把高背靠椅之上。连续九个小时的录制,时间已近深夜,虽然他的身体已经很疲惫了,但素来以最高标准要求自己的盛之寻,不允许自己露出一点疲倦的样子。
终于,最后一个节目《dream》来了。
盛之寻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雀跃的橙红色身影,他不由自主地坐直身子,期待着对方的到来。
舞台灯亮起,穿着高中校服的五位选手鱼贯走入场内;在看到他们身上熟悉的校服后,场内观众发出了好奇的“咦?”声。
虽然都是同款校服,但五个人的衣服细节有所不同。有人把校服外套系在腰间,有人穿着夏季上衣,有人在校服里套着帽衫……唯有小姜同学昂首挺胸,规规矩矩穿着全套校服,连拉链都拉到了最顶端,如果忽略他一头橙发的话,看起来就像个乖巧的好学生。
姜乐忱可是在工体见过三万名观众的爱豆呢,区区五百双眼睛,他一点也不怵。他的目光迎向评委席,在注视过前面四位常驻评委后,最终落在了盛之寻身上。
今天的盛之寻看起来和以往完全不一样。
之前姜乐忱和他接触过几次,对这位顶流最深的印象,就是他莫名其妙的完美主义强迫症。而且这个强迫症还定向发作,他看到小熊猫顺拐跑步不发作,看到自己带歪了耳朵就发作。
但是现在,盛之寻端坐在高高的评委席之上,端坐在众人那喜爱与敬畏的目光之中,姜乐忱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盛之寻这个名字代表了一段传奇,他是出道七年没有任何失误的完美偶像,他是所有爱豆努力追赶却又无法攀越的顶峰。男人剑眉微沉,一双锋利的眸子扫向舞台之中的选手,眼神里没有以往的柔和,只剩下最专业的审视。
有那么一瞬间,姜乐忱以为动物园里的雄狮撕开了铁笼,跑到了他的面前。
“准备好了吗?”盛之寻脸上没带什么笑意,用最专业、也是最冷淡的态度说,“你们准备好的话,可以随时开始。”
闻桂不惧不畏,朗声回答:“准备好了。”
于是姜乐忱的目光从盛之寻的身上收了回来,快步跑到了自己的位置。
舞台灯光暗了下来,姜乐忱和其他三位队友背对着背,双手拉住彼此,面无表情地望向观众,像是四个木头人偶。闻桂站在他们的包围之中,微垂下颌。
当乐声响起的时候,一束灯光从顶棚洒下,直直地落在了闻桂身上。
闻桂猛地抬起了头。
与此同时,四个围绕着他的“木头人偶”也活动了起来,可惜他们像是没有灵魂的生物,只会做出枯燥而机械的动作。四个人偶的动作是截然不同的,但每一个都阴气森森,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铅灰色头发的少年想要冲破人偶们的管束,可是不管他往哪个方向跑,人偶都会牢牢黏上他,逼迫他做出和自己相同的动作。
评委席里,盛之寻不由得前倾身体,颇感兴趣地关注着这支小队的表演。
这个团体舞蹈叫做《dream》,可以翻译成梦境,也可以翻译成梦想。若是梦境的话,那么现在舞台上展现出来的,很明显是一场噩梦。
少年被困于日复一日的生活中,他想要逃避,却被迫和众人一样,重复着枯燥的日子。永无止境的学习、毫无意义的竞争、压抑的生活环境……他的生活被缩减成一个个重复的符号,不允许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观众刚开始还觉得“人偶”强迫闻桂一起做重复动作的场面很搞笑,但渐渐的,大家被代入到了那种压抑的氛围中……就在所有人以为,这支舞要表达的是一场噩梦之际,音乐突然一变——主角终于冲破了人偶的封锁!
接下来,音乐变得轻松又搞怪起来,作为主角的少年不仅自己逃脱了桎梏,甚至“点化”了那些曾经的“人偶”。人偶的表情逐渐变得灵动,肢体语言也从刚开始的机械感,迅速向活泼发展。
少年赋予了这些人偶活力,每一个“活”过来的人偶都单独展示了一段舞蹈绝活,引发了观众们的欢呼。
最后,少年来到了最后一个人偶面前,手指轻轻敲打在他的眉心——下一秒,拥有着一头灿烂橙红色头发的人偶也“活”了过来!
两位少年相视而笑,快乐地共舞。
……实事求是的讲,这支名叫《dream》的作品,舞蹈难度远低于星之子的《战舞》。毕竟星之子出道这么多年,还是有两把刷子在的,队员能力都很强,默契十足;而hotboys的队员们全靠闻桂带飞,这支舞的重头戏也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但是,这支舞的叙事性远胜其他,而且也很巧妙地扬长避短,没有让其他队友暴露自己的舞蹈短板。
盛之寻端坐在评委席上,视线追逐着舞台中央那两个手拉手跳舞的少年。橙色发丝飞扬,好似要飞到他的心上。
盛之寻回忆起来,姜乐忱曾经说过,这支舞的创意是由他想出来的。
确实,也只有姜乐忱这个思维跳脱的人,能想出这么有趣又这么巧妙的剧情了。
随着舞蹈进入尾声,音乐巧妙地融入了一段脍炙人口的童谣,观众们情不自禁地跟着节拍拍起手掌。
舞台中的五位舞者们让一场噩梦变成了美梦,身为主角的少年也逃脱出了日复一日的生活,向着自己的梦想迈进。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终止,五人以不同的endingpose定格。与此同时,忽然有纸片飘飘扬扬,从顶棚洒下!
为了舞台效果、也为了拉票,每一支队伍都会利用不同的舞台小机关。比如之前的星之子队就让舞台喷出了红色的烟雾,其他队伍也有洒金片、喷彩带的,可是像hotboys这样漫天掉落纸片的,还是头一遭。
纸片在空中荡啊荡,慢悠悠落到了观众席里。
这些纸片上都统一印着同样的文字:【mydreamis_______________。】
下划线后的内容由每位观众自行发挥。
观众席里——
两个女孩共用一支笔,认真填完了自己的梦想。
任财财:“我的梦想是,早日还清房子贷款。”
苏菲亚:“我以为你的梦想会和姜乐忱有关。”
任财财:“哈哈哈,追星只是生活的调剂,我是他的妈妈粉,又不是他亲妈。小姜这么可爱,未来他会有很多很多妈妈粉的,我这个初代妈妈粉还是操心一下自己的公积金比较重要。”
苏菲亚:“那倒是,爱是爱,现实是现实嘛。”
任财财:“那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苏菲亚:“我的梦想就更简单了——早日退休,早日躺平,咸鱼万岁,谁爱当卷王谁去当吧!”
评委席里——
盛之寻凝望着手里的纸片,他的视线落在空白的横线上,静静地思索着。
他一十八年的人生格外顺遂,没有经历过任何波折。他出生在一个音乐世家,当同龄人还在户外疯跑时,他已经端坐在钢琴前了。他从国际顶尖的音乐学院毕业后,回到中国发展,一出道就收获了无数人的爱与追捧。他有很多脍炙人口的歌,也有很多让人印象深刻的舞台,他代领团队开过世界巡演,和知名音乐大师合作……他还很年轻,就拥有了数不清的荣耀。
他已经是无数年轻爱豆的“梦想”了。那么,他的梦想是什么呢?
盛之寻的目光越过手中的纸片,落在了舞台中央。
有着圆圆眸子的少年和队友们开心地抱在一起,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额角,看上去朝气十足。在这个不分昼夜的摄影棚里,他就像是一轮永不落幕的太阳。
盛之寻找到了他的梦想。他想要捧起太阳。
导播室里——
节目组总导演带着下属的策划、导播坐在监控器后,正在用对讲机和摄影棚内的多个机位的摄影师沟通。
这是位于摄影棚顶层的导播室,几台叠放在一起的监控器后,是一面巨大的透明玻璃墙。
一位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矗立在角落里,视线越过透明的玻璃墙,俯视着沸腾的观众席,还有被观众席包围的绚烂舞台。从天而降的纸片飘啊飘,其中一张纸片居然误打误撞地飘到了玻璃墙上,被静电牢牢吸附住,吸引了男人的目光。
“顾总,您怎么不下去看啊。”总导演放下对讲机,侧头和他闲聊,“闻桂这小子舞台表现力是真强,恭喜又挖到一块宝。那个叫姜乐忱的选手也不错,挺活泼挺讨喜的,虽然只来了一个星期,但我们节目组的人都认识他了,是个能说会道的小伙子。”
“不用了。”顾禹哲转过身,摇了摇头,“我喜欢站得高一些,看的更清楚。”
只有站得足够高,看得足够远,才会知道自己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