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寂静的椰林中, 众人围坐在桌旁，面前摆放着几份香喷喷的炸鸡，在灯光下冒出诱人的油光。

只不过, 现在大家都无心吃炸鸡，而是支棱起耳朵听着姜乐忱和顾禹哲的“唇枪舌战”。

在这个圈子里的人, 谁没听过禹哲的赫赫威名。他是F娱乐的一张王牌，八面玲珑、面面俱到, 甚至有人开玩笑说, 他们公司的所有大咖小咖加起来，都没有顾禹哲值钱。

但是现在，这个在交际场上所向披靡的男人, 却在姜乐忱这里吃了瘪。

男人率先发起第一波攻势：“姜乐忱, 你是不是以为你开了免提, 我就不敢说你了？”

“那您为什么要说我呀？”小姜反问, “我今天可是老老实实地在节目组录了一整天呢, 大家都能给我作证。其他爱豆都争当人间香奈儿、人间古琦、人间LV, 只有我兢兢业业当人间胖东来，今天我服务过的顾客都给我五分好评呢。”

“你是挺敬业的。”顾禹哲说, “但我有没有和你说过，艺人不能私下给粉丝签名？你说说看, 你今天给多少人签名了？”

这个规定倒不是顾禹哲故意为难姜乐忱，其实绝大部分经纪公司都有这个要求。一方面，艺人的签名是有“价值”的，只有在做媒体活动时可以拿出去当奖品；另一方面, 艺人若是签名在纸页上, 很容易被人造假成合同或者欠款条。

姜乐忱：“那我也没有签在纸上嘛, 我签了手机壳, 签了衣服，还签在了咖啡杯上。要是真有人能在衣服上印合同，那绝对属于行为艺术了，艺术价值可比造假我的合同高多了。”

这时，闻桂也清了清嗓子，打算替他说话。可是小姜立刻用胳臂肘撞了他一下，用口型说：“你别出声。”

闻桂一愣，无声问：“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队长。”姜乐忱也无声回答：“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又没签名，你替我顶什么锅。”

电话那端，顾禹哲继续说：“你以为找你要签名的都是你的粉丝吗，他们都是凑热闹的黄牛，很多人转手就把你的签名挂在了网上。”

这话一出，姜乐忱的眼睛都亮了，赶忙追问：“真的呀，那我的签名现在在黄牛那里值多少钱啦？”

餐桌旁，众人都闷声笑了起来。

顾禹哲：“……这是重点吗？”

“这当然是重点啊！”姜乐忱说，“衡量一个爱豆红不红，当然要看他的周边产品值多少钱啊。就说沙妲己，一只狐狸带火全团，现在一个棉花娃娃还要限购！您说说，内娱哪个男团女团不羡慕他们的人气啊。以前我们还有101个人时，公司出的周边都没人买，台历能从年初卖到年尾，到最后一折清仓都没人要。好歹我现在也算是上过几次热搜的人物了，粉丝量也有，超话也挺活跃，要是我的签名现在还没人买，那我这大半年不是白干活儿了吗。”

顾禹哲：“…………”

怎么办，他忽然觉得姜乐忱说得还挺有道理。

但是很快，顾禹哲就把话题拉了回来：“不让签名是公司的规定，你一个人打破了公司的规定，让公司旗下其他艺人怎么想？是不是以后其他艺人也能随便给人签名了？”

“我哪知道其他艺人怎么想啊，”小姜同学说，“刚好我身边有一个咱们公司的‘其他艺人’，要不要我替您问问他？”

说着，姜乐忱作势要把手机推给闻桂。

顾禹哲：“打住。”他头痛，“闻桂是站在你那边的，我还能不清楚？”

“什么‘我那边’？这明明是‘正义的那边’！”小姜同学伶牙俐齿，“而且打破常规不好吗，这词可是内娱年度词汇。发个歌，要做打破常规的歌手；首映个新电影，要做打破常规的好电影；拍个综艺，要做打破常规的综艺……

“说起来，我身为的队长想给您提个建议，我觉得我们团现在定位特别模糊，我要是您的话我今晚就不睡觉了，连夜找宣传开会，大搞头脑风暴，给我们定个新slogan——‘做打破常规的男团’！

以后我就是打破常规的队长姜乐忱，我也不签名了，我直接做个章子，遇到一个粉丝，我就在他们身上盖个章……这也算是我的本职工作了，反正学兽医也是要给猪盖章的。”

他这一通乱七八糟的话，让顾禹哲真是有脾气都没处发。

最无奈的是，顾禹哲清晰地听到电波那边传来了好几声低低的笑声，听声音应该是同个节目的其他MC。

“顾总啊，”听筒那边，响起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顾禹哲听出来他应该是香蕉台的元老级主持人，也是这档节目的MC，“您就别念叨小姜了。现在的年轻孩子都有主意得很，吃不了亏的，小机灵鬼一个，今天还帮我们营业额翻了两倍呢！”

之后，其他嘉宾也陆陆续续和顾禹哲打了招呼，顾禹哲逐一和他们问了好。

他今天打这个电话，其实批评姜乐忱不要随便签名只是其中一点，更重要的是，他想提醒姜乐忱在节目里“收一收”，千万不要得意忘形，毕竟真人秀节目是最容易暴露艺人短板的。没想到的是，姜乐忱才去了一天，就让几位MC都站在了他那边，而且从他们的相处来看，并非是假装亲热，而是真的很喜欢姜乐忱。

看来，他是白担心了。

“算了，”顾禹哲只能后退一步，“姜乐忱，你把电话给闻桂，我有事情和他说。”

姜乐忱警惕地问：“你找桂桂做什么？您要杀要剐冲我来，别对我兄弟下手！”

顾禹哲没好气地说：“我能做什么，隔着好几千公里呢，我怎么对他下手？我要和他讲一下之后的行程。”

“哦……”小姜这才松了口气，把电话给了闻桂。

之后的事情就不适合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了，闻桂拿着手机暂时去了另一个房间。也不知两人聊了什么，十分钟之后闻桂才回来。

看他的脸色，姜乐忱实在看不出阴晴。

小姜小声问：“地主老爷真的没有骂你吧？”

“没有，”闻桂摇头，“就是正常工作沟通。”

但是看他的表情，却不那么轻松。

姜乐忱想问，话没出口又停住了——夫妻之间也有自己的小秘密呢，他们只是队友，他要是问太多的话，桂桂不会嫌他多管闲事吧？

……

节目组安排的住处距离餐厅不远，就在海滩沿岸的一栋小别墅里。这里原本是个民宿，被节目组包了下来。

别墅不大，一共三层，第一层是厨房和起居室，第二层是四个房间，第三层是个小露台，沿着墙边摆放了不少盆栽，琼岛一年四季雨水充足，阳光充沛，所有的植物都养得很漂亮，开着大朵大朵的花。可以想象的到，若在一个晴朗的夜晚，三五好友聚在露台，一边赏花观海，一边喝酒谈天，该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

可惜姜乐忱今天实在太累了，昨天赶路，今早赶飞机，白天又忙，他现在整个人都要散架了，真的没精力去露台上“浪漫”，只想赶快扑进大床里睡上一觉。他背着双肩包走进别墅，闻桂替他拖着行李，姜乐忱迷迷糊糊地问工作人员，他和闻桂要住哪儿。

工作人员告诉他，这个别墅虽然有四个房间，但其中一个房间被当成了杂物室，只有三间卧房。四位常驻嘉宾刚好两男两女，已经占据了两间，现在还剩下拐角处的一间了。

闻桂一愣：“……我们住一间？”他看了一眼困倦得仿佛站着就能睡到的姜乐忱，眼底闪过一丝纠结。

闻桂：“那个杂物室完全不能住人吗？”

不等工作人员回答，姜乐忱便咋呼开了：“你这家伙怎么回事啊，居然在镜头前装不熟，咱们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闻桂：？？？

工作人员：！！！

姜乐忱转向：“之前他参加的那个综艺节目（其他平台的节目不能出现名字），我是助演嘉宾嘛，当时我和他还有其他队友都住在一间宿舍。宿舍里还有24小时的镜头呢……对了，你们不会也在房间里安镜头吧？”

所有人：“……”

哦，原来所谓的“一起睡过”，是这个“一起睡过”。

工作人员：“没有没有，这间别墅就是给各位老师休息用的，没有安装任何摄像头，两位老师大可放心。”

“那就好~”小姜雀跃地挎住闻桂的胳臂，催促他，“你别愣着啦，你今天做了这么多咖啡，你就一点不累吗？咱们赶快回屋困觉吧！”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方言，“睡觉”不叫睡觉，而是叫“困觉”。但是听多了，还蛮可爱的。

闻桂力气大，一左一右搬着两人的行李上了二楼，姜乐忱本来想搭把手，被闻桂躲开了。

闻桂：“我搬得动。”

姜乐忱：“哇哦，好有男友力哦！”

闻桂：脚滑.gif

他们的房间上贴着嘉宾名牌，房门虚掩，保洁已经提前替他们打扫好屋子了。小姜一马当先推开房门，有些惊讶的嘟囔着：“咦，居然不是标间？”

这是一间大概二十几平米大小的卧室，装修得温馨而浪漫，还自带浴室与阳台。卧房正中间是一张一米八的大床，已经提前提前铺好了床上用品。

想想也是，这别墅原本是民宿，能来民宿度假休闲的，除了夫妻情侣之外，就是闺蜜出行了。

两个小姐妹出行，并不避讳睡在一张双人床上，但如果是两个男人——

“终于可以躺下了！！！”小姜扔下背包，一个飞扑就跃进了双人床里。床垫弹力适中，像是云一样承托着他，比他之前在县城里住过的宾馆软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他在床上打了个滚，见闻桂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他主动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自己身边，催促道，“桂桂子，你还愣着干嘛，你快过来和我困觉啊！”

闻桂：“…………”他真的不能去住杂物间吗，他可以站着睡觉的！

小姜“盛情相邀”，闻桂能有什么办法，磨磨蹭蹭地提着行李走进了卧室里。闻桂故作镇定，但心里早就掀起了波澜。

诚实的说，他当然想和姜乐忱睡在一张床上，但不应该是现在。

姜乐忱对他的感情一无所知，只把他当作好兄弟一样信任，在这种情况下，他和姜乐忱睡在一起，不就跟猫咪和它最爱的小鱼干睡在一起一样吗，他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强的自制力，可以忍住不去舔隔壁的小鱼干一口。

但是，小鱼干并不知道自己是条小鱼干。

姜小鱼干欢欢喜喜地打开行李箱，掏出自己的浴巾，扔下一句“我去洗澡了哈！”就钻进了浴室里。

战斗澡十五分钟结束，姜乐忱懒得吹头发，他用毛巾随便呼噜一下，然后顶着一头乱毛就溜达着走了出来。

被热水浸泡过的小鱼干，看起来更好吃了。

更让闻桂心跳加速的是，姜乐忱只穿了一件到膝盖的大短裤，上半身光溜溜的，不着寸缕；男孩身材纤瘦，像是初发芽的柳树，鲜嫩，柔韧，带着股朝气蓬勃的春意；尚未擦干的水滴从他的发丝低落，落在锁骨的凹陷处，又顺着胸口缓缓下滑。

屋里空调开得有些低，迎面吹到男孩的身上，激得他打了个哆嗦，胸口两点桃粉色在冷空气的刺激下，微微挺立。

闻桂顿时心跳飙升到一百八，蹭的一下就背过了身去。

小鱼干恍然未觉，它香喷喷的向猫咪的背影靠近，嗔怪道：“你在这里傻站着干嘛呢？你快去洗漱，明天早上还要继续录制节目呢。”

闻桂弯下腰，装作整理行李，把箱子左边的东西挪到右边，再把右边的东西挪到左边，故意做出一副很忙的样子。

他不去看香喷喷的姜乐忱，涩声问：“你洗完澡怎么不穿衣服？”

“洗完澡为什么要穿衣服？”姜乐忱用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说，“好不容易洗干净了，当然要舒舒服服的上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