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横滨乱得不行,那个男人恐怕在里面也搅合了不少事情。
灰色产业的事是彻底的秘密,在脱离组织之前,波本都不会轻易暴露,所以即使是公安那边也隐瞒着。
于是,他最后选择联系了一个和咒术界有一定关系,但不会惊动到其他人的「咒术师」。
能操纵自己影子的咒术师,禅院研一。
波本拜访的时候,禅院研一正在和某位作者打电话,沟通出版的事情,于是便挥手让他在一边稍微等候。
即使在家也身着正装,一丝不苟,上挑的眼尾被板正的表情最大程度的拉平。禅院研一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主编了,手底下的畅销书作者也不在少数,可依旧对电话那头的人非常尊敬。
“请务必给我们出版社一个机会,如果方便的话,入野老师能留下您的地址吗?我会尽快带着合同登门拜访。”
啊,入野一未。
波本记得这个人,最近在横滨掀起争端的导火索。
他做的事情其实和天礼很像,并没有亲手犯罪,但罪恶的东西一直萦绕在他的周围。
就像是控制灾难的风暴眼一样。
等电话打完,禅院研一终于开始了和波本的交涉。
那种发自内心的尊重仅限于对禅院研一认可的作者,现在对波本的态度虽然也很礼貌,但差别是非常明显的。
“咒术师当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从密室实施偷盗。”禅院研一的语气莫名有些嫌弃,“超自然的力量可以做成的事情很多,完全不讲道理,这也是那么多推理小说家完全不想触碰这个领域的原因之一。手段五花八门,智商参差不齐……”
他冷笑了一声才接着说:“你的意思是,他们偷走了一具尸体?”
“不一定是尸体。”
“是什么东西都无所谓,你需要我回答的是「能不能做到」,还是「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是谁」?”
不愧是讲究高效的编辑啊,非常直截了当,毫不留情。
波本也很直接:“我要找到「他」。”
禅院研一摇头:“这个我帮不了忙,我已经很久不和咒术界联系了。”
没等波本开口,他又说,“但是要找「人」,又可能和咒术师有关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
禅院研一从书桌里翻找半天,最后找出一张有些皱巴巴的名片,上面还是纯手写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伏黑甚尔」。
在名字边还有一个简笔画的金鱼。
“你怀疑的方向如果是超自然能力,那么最好的委托对象就是他。虽然前辈不是咒术师,但不管是咒术师还是异能者都在能处理的范畴,只要支付了佣金,他会「帮忙」的。”
波本收起了名片,打算起身告辞的时候被叫住。
“对了,如果你要找前辈,不要让他看见我给你的那张名片。”禅院研一埋头收拾着打算前往横滨的东西,头也不抬说,“前辈最近和鲤生老师在吵架……会迁怒也说不定。总之,电话联系好见面沟通就好。”
禅院研一只用三分钟就收拾好了全部东西,然后打算去出版社和同事沟通入野一未的出版事宜。
“需要我载你一程吗?”波本随口问。
“那真是感激不尽,本来不用麻烦你的,可这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大事,必须尽快敲定下来才行。”
在车上,禅院研一依旧不断地在网站上浏览着《思想犯》最新更新的章节,一边看一边屏住呼吸,古井无波的脸上甚至露出了可以成为振奋的神色。
“是《思想犯》……?没想到出版社会选择出版这样的图书,最近大家好像都在讨论这个。”
波本闲聊的话让禅院研一瞬间皱起眉:“安室君一定是从来没有阅读过,只有没有阅读过的人才会说出「大家都在讨论」的评价。”
波本只好说:“我会去阅读的,禅院先生,请坐好,注意行车安全——我知道那是探讨「思想」的作品,没错吧?”
禅院研一明显咽不下这口气,立刻在车上和他理论了起来。
“安室君,我知道你现在的态度,觉得那是让横滨动荡起来的「工具」,很多人都这么认为。”
“可衍生物并不是文字的本质,文字是用来展露灵魂的东西,作者的想法,作者的思考,让作者痛苦或快乐的根源,全部都在里面。”
骤然间,波本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了,他想起了天礼的日记。
“自私和伟大,傲慢和谦卑,癫狂与理智,痛苦和快乐……所有情绪的表达都是立于「人类的思考」,即使是空白的灵魂也会伴生思想而活——这样的作品被当作权利倾斜的「武器」,这不是太可惜了吗?”
禅院研一严肃说:“即使是动用非自然的力量,我也要出版这样的书籍,不然我离开咒术界的做法还有什么意义。”
“……”
一阵漫长的沉默。
“禅院先生,你知道手札吗?”怀着不可言说的心情,波本缓缓开口,“我想和你聊聊另外一件事,关于手札出版的事情。”
心里平淡的声音又开始作祟:「那至少要几年,几十年,或许等到你意外身亡也等不到那一天。就为了能让早乙女天礼的名字重新出现在你的面前,你等得下去吗?」
波本甚至能想到天礼说着这种话的神态。没有赞同也没有不赞同,他在决心把自己掩埋的时候就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了。
他不是为了恢宏的正义,也不是为了罂|粟般的权利与财富。
——你为了我们做的事是一种利己的话,那此刻我想做的事也是一种自私。
“如果隐没的思想无法表达,那至少要留下他存在过的证明。”波本说,“我的友人曾经鲜活存在过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