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杨胜说着,眼睛一直看着奚容,带着点儿炫耀的意味,“你知道我寄给谁不?”
奚容说:“不知道。”
杨胜说:“我寄给我哥。”
奚容知道他的确有个有权势的哥哥,杨胜在学校的时候老师都对他多有照顾,吃穿用度都不是平常家的孩子。
他的哥哥位高权重,想必很快就能把他弄回去。
杨胜似笑非笑的说:“我哥那边有办法让我回去,他手里有名额。”
奚容眼皮跳了一下。
他知道上面有些人手里有名额,可以让部分知识青年回去,但是名额很少,一般只能把至亲的人弄回去。
奚容抿着唇不说话,听着杨胜又说:“我让我哥把我们俩都弄回去好不好?”
说着是“好不好”,实际上是写了信明确的告诉了他哥,他想要奚容和他一起回去。
要他哥务必把奚容一起弄回去。
来的时候就写了信,前几天收到了信,信里还骂了他,说让他多吃点苦好才对的,别和不三不四攀附权势歪心思的人混在一起,这回再次写信,措辞更加诚恳。
还表明了态度,要是奚容不和他一起回去,他也不回。
杨胜说:“我信里写好了,说让我哥把我们一起弄回去。”
奚容愣了一下,又想着自己应该能凭自己的本事回家,用不着他,他们家里说不定还以为他攀附权势呢,往后回了上海可能还要看人脸色过活,于是说:“我自己能想办法,不用管我。”
但这封信一寄回去,又是石沉大海,杨胜的信却回来得很快。
杨胜打开信一看,已经能想象他哥那冷冰冰的样子。
而此时此刻他大哥杨克的确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他坐在办公椅上,拿着杨胜的信冷冰冰垂眸。
“小少爷还在坚持要那个奚容和他一起回去?”副手是跟着杨克一路爬上来的,对他们家家事很清楚,知道杨胜磨磨蹭蹭就想把那奚容一起捞上来。
还威胁说要是奚容不回来,他一辈子就烂在北大荒。
杨克冷冷的看着信件,一把给撕了。
“小胜心思单纯,这个奚容是他的大学同学,才上半个月的学那嘴上就只挂着这个人的名
字。”
副手说:“查了查,奚容背景很简单,母亲是纺织厂的,妹妹在文工团,但有些人偏偏一门心思歪着,不知道给小少爷灌了什么**汤……”
杨克看着信说:“我也只有两个名额。”
如果多出名额,也不是不能给奚容,但是他只有两个名额,一个给他弟弟,一个是……
“人查到了吗?去了哪里?”
副手冷汗直流,“只知道是下了乡,但是下乡的人太多了,陆先生的去向目前还没查到……”
常年不苟言笑的禁欲上司突然开了窍,听说是有次去报社对某个青年一见钟情了。
在这个年代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是惊世骇俗的,但是达官贵人们、那个古老的贵族和商贾,养男宠的大把,许多富商的姨太太也是男人。
杨家是几百年的世家,不说杨克如今混得很好,就算是在家里做个闲散少爷,养个男人也无伤大雅。
可那人如风如烟,杨克就见过一面。
那天他往报社有点事,下午五点半,报社没什么人,进去的时候眼皮一跳。
正见到有个漂亮青年在写东西。
要背笔直,整个人如玉似的美丽洁白,知书达理,谈吐甚佳。
他看了一眼青年工位上的名字,写的是“陆君兰”。
那可真是如兰如竹般的君子。
那日天气暗沉,报社里也并不亮堂,只有几玻璃窗透过来的光,他进来的时候脚步并不响亮,那青年也许是写东西太认真了,一时间没有发现他。
垂着眸,像一副画一样,冷冷清清漂漂亮亮的,电影明星都没有他好看。
整个人在发光似的。
杨克不小心弄出了动静,一下子青年就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比天上的星辰、湛蓝的大海还要美丽,本来是像安安静静的画、优雅的兰和挺拔的松竹,眼睛看过来的一瞬间鲜活了。
世上任何贵重的珍宝都没有他好看。
那天突然下起了暴雨,青年还给了他一把伞。
第二日是个艳阳天,恰巧是他弟弟大学开学的日子,他连杨胜开学都没去,只去报社还伞了,一问,说陆君兰出差去了。
再过不久,听说陆君兰去了其他报社,一路问下去,听说又是相应号召被下放到乡里。
连在哪个乡下谁都不知道,人海茫茫的,只一直在打听。
他手里只有两个名额,一个是给他弟弟杨胜,一个是留给那只见过一面的陆君兰。
怎么可能给弟弟口中那个奚容?
副手说:“小少爷又来信了,怎么回?”
杨克冷哼一声:“先让他吃两个月苦头再把人弄回来,至于那个奚容,别说没有名额,就算有也不管他。”
他心想,不知道是什么人,本事好大,竟然让他弟弟如此上心,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就让他烂在那北大荒,也绝了杨胜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