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仙踪/文
第47章
没人看清姚凌舟是从哪儿来的, 只看到了他突然出现、从天而降。
此时他虔诚地在一个怪物头顶落下轻轻一吻，画面诡异又瑰丽
竟然有种触目惊心的绝美意境。
除此之外他周身还散发出一股脆弱，就像件精美却易碎的装饰品, 只能让人远远看着，却不能上前惊扰。
可没有人会真的相信他是脆弱的。
两颗火｜箭｜炮直直地攻击了帕尔德他们，反应快的四个人迅速躲开了, 却也多多少少被炸烂些皮｜肉。跑得慢的便只有当场殒命的份儿，血肉模糊的碎肉落了一地。
其中帕尔德最为机警, 直接跳了湖, 因此几个人中只有他算是毫发无损。
这些姚凌舟都知道。他没有回身，可身后的情况他知晓的一清二楚。
每一丝的动静都在他的听觉里缓慢运行，就像慢镜头之下的音效。
他毫不畏惧。
金色的巨大翅膀彰显着他的非人身份，可他的面容并没有发生丝毫变化, 犹如这些非人类的污染基因早已和他的人类基因相融合，甚至全部为他所驱使。
那些羽毛浓密又漂亮，每一根都像被抹上重油彩般的浓艳之色, 让人移不开眼睛。
似乎世上最艳丽最照耀的宝石，在他身边都会黯然失色。
冰凉鳞片上的温热移开，姚凌舟与纪寻拉开了距离，眸子依旧半垂着看他。
许久都未眨动, 似是要将他深深刻在心底, 又或是为自己的逃跑行为而道歉。
“窣窣……”
下巴贴着地面的纪寻动了动脑袋, 他抬起一点弧度，和姚凌舟的视线相平。
竖瞳轻巧地闪动，幸亏他已经是最低等的龙了, 不然连眼睛都不能眨。
一人一龙互相打量彼此, 随后姚凌舟便觉脸颊猛然一凉。
纪寻竟然用嘴巴贴了贴他, 像小动物撒娇似的，以此来回应他的吻。
动作小心翼翼，力度轻如羽毛，就像在对待世间的珍宝。
不自主地，姚凌舟竟然觉得眼前的庞然大物有那么一点……可爱。
如果是纪寻本身的话，说不定会更可爱？
姚凌舟少有地用诱哄的语气低声说：“变回去。”
闻言纪寻微怔，随即“可怜巴巴”地眨了下眼睛，表达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变不回去。
姚凌舟：……
还是他太高看纪寻了，姚凌舟无声叹息：“小废物。”
闻言纪寻很不服，顿时用鼻孔出气，把面前地上的尘土都吹了起来，以此表达自己很厉害。
毕竟都这样了还没失去人类意识，便证明虺蛇污染基因在他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姚凌舟看懂了他的意思，嘲讽地轻嗤，还是坚持己见：“小废物。”
话落，正待纪寻还要有来有往地表达些什么，便见姚凌舟面色忽而一凛，侧首用余光冰冷地扫向后面。
金色翅膀顿时动作，飓风霎时再起，狠戾地撞击向他攻击而来的东西。
周身无一丝杂色的金色金属环有五个成年人腰身那么大，毫不意外是直冲姚凌舟而来。
只要一个反应未及就会被它套在身上。
姚凌舟不知道它的作用，但身体本能要远快于大脑。
“啪嗒！扑通！”
金属环被狠狠击飞出去，迅速缩小成只能圈住成年男性手腕大小的尺寸。它撞在树上将树干整个撞断，最后又砸回到湖里，将湖水激起一个百斤石头砸进去那般的巨大水花。
帕尔德没来得及躲闪，在湖里露出的脑袋还没呼吸两秒的新鲜空气便被那股沉重的水花“砸落”，顿时头晕目眩。
原来世界上任何一种东西都可以用来杀人，哪怕是最柔软的水源。
帕尔德沉入湖底两米处，似乎有片刻的溺水，四肢奋力挣扎着向上，那道金属环便在他一米之外的地方垂直地快速下落，他伸手抓都没抓住。
少了这个东西，就更不能带走姚凌舟了。
他胳膊上开始自然地长出鱼鳞，滑腻腻的，在水下泛着鱼类独有的光泽——这是他上次在鱼人污染禁区被感染后的结果，由于注入了某道血源，他的人类意识始终清醒——溺水的感觉转瞬消失。
除他之外，岸上还有三个活人，金发女人在方才纪寻疯了一样追着他们杀时，为了保护他而死掉。
异变过后的视觉不同，帕尔德看岸上的场景有点扭曲，但却将其尽收眼底。
还活着的三个人已经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别说威力强悍的火｜箭｜炮，他们手上的枪｜支此时都不知道掉去了哪儿。
姚凌舟硕大的金色翅膀在他身后展开，停至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人，箭磁举起持以瞄准的姿势，神色冷淡，犹如睥睨众生的君王。
但其实箭磁还是纪寻从自己尾巴底下掏出来的，其它的军火器械可以丢，这玩意儿不能，他是温阅的手指。
黑色数据箭矢当即成型，射出去前，姚凌舟突然想起温阅的操作，就有点想有样学样。
他眼睫微垂，漫不经心地将右手食指与中指的指腹放在形成数据箭矢的弓柄间。数据顿时化作武器一般的刃，割破了姚凌舟的手指。
刺穿手腕什么的……还是算了，太疼。
两滴血液被吸附过去，附着在数据箭矢之上，黑色的箭矢泛起一层红光。
“咻——”
“轰——”
利箭破空而出，但却已经不再是箭矢的样子！
巨大火球燃烧着狂烈的红色火光，在灼目的太阳底下烧起诡异的颜色，就像被射落的金乌猛然砸向人间。
岸边三人的瞳孔深处火球刚起，整个身体便被燃为灰烬，连一声尖叫都没能喊出口。
而被波及到的装甲车以及树木也在瞬间化为飞灰，爆炸都没听到一声。
连被箭矢所经过的地面都是一片灰黑，看样子几年内是不会再长出东西了。
姚凌舟：……
姚凌舟“当啷”一声扔了箭磁，脸上少有地出现了骇然。
他些许迷茫地垂眸，箭磁静静地躺在那儿，周身繁复的精美花纹找不到具体纹路走向，但却莫名像种古老的诅咒仪式。
仿佛它可以放大世间的任何黑暗。
可以救命，也可以丧命。
温阅的血液有腐蚀性，但不接触箭磁时，他似乎是正常的。
姚凌舟思索自己的血有火那么烫吗？那他拿自己喂了八年的白蚁，也没见它们被烧死。
他和纪寻做｜爱，被咬破嘴巴，血液跑进对方的嘴里，也没听纪寻说什么烫……
姚凌舟百思不得其解，决定等见到温阅时问问。他暂时压下心头的惊骇，回头去看纪寻。
他身上除两处被火｜箭｜炮轰出来的糜烂伤，此时正在缓缓地长合，姚凌舟知道他身体里还有数不清的子弹。
体力就是在这样的伤痛折磨中被消耗殆尽，本来再冲一下说不定还能奋力杀掉帕尔德，没想到姚凌舟却从天而降，那股始终提着的气便顷刻间散了不少，而后倒在地上。
等看到姚凌舟可以大杀四方完全不会再有危险，嵌在心口要在最后关头保护姚凌舟的紧绷也散去，纪寻便彻底没了力气。
趴在地上动都不再动了。
姚凌舟再次半跪在地，发愁地盯着纪寻。
他太大了，目前离岸边也有段距离，根本抱不动。
他还是想让纪寻变回去，然后他会帮助他清洗身上那些碍眼的血迹，再帮他把身体里的子弹弄出来。
但话还没出口，他就发觉纪寻的眼睛直盯着他背后的翅膀。
也很大，也……收不回去。
姚凌舟：……
特么的。
姚凌舟更头疼了。当时和没见过面的姚弃说完话，他没恢复好便一刻不敢停地往这里赶，就怕纪寻会寡不敌众。
虽然他相信纪寻，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
谁知到了地方就发现刚才的事发地已经没人了，而地上却有三辆装甲车的扭曲车印，以及一道巨型生物的爬行痕迹。
姚凌舟便知道他们是打着打着换了地方。
他能这么快出现在这里，还是趴在大猫后背被带过来的……
大猫跑得比他快。
好不容易追上一行人，还没松口气，他就又发现两个火｜箭炮就这么对准了纪寻的脑袋和心脏。
而纪寻这个小傻逼竟然连躲都不躲，想正面刚。
翅膀就是这么出现的，完全是情急之下。姚凌舟也不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
反正大概率和鲛人污染基因差不多，都是他身为实验体时被研究出来的。
姚凌舟半跪在纪寻面前，和他大眼瞪小眼，让他变回去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没脸说他。
兴许是盯的时间有点长，他又一直不说话，纪寻不懂他什么意思，只能奋力抬起头，用下巴拱了拱姚凌舟。
力道没控制好，姚凌舟差点被他给拱翻，身形都趔趄了下。
还好用庞大的翅膀立在背后做了支撑点。
“别乱动。”他低声教训。
“二人”又对视片刻，姚凌舟抿唇沉思，脑子里再次想起姚承寒对他说的：“你要永远认定自己是人类，而污染物永远都是你的敌人。”
等再回神时，姚凌舟便发现——他的翅膀不见了。
和变成鲛人，在他想该怎么变回人类形体，鲛人尾巴突然消失不见时一模一样。
姚凌舟：……
肩胛骨由于翅膀长出，衬衫破了两个洞，此时猛然没了翅膀和空气接触，皮肤感受到了些秋日里的凉。
纪寻立马新奇地瞅姚凌舟空空如也的后背，他不知道姚凌舟是怎么弄的，但眼里出现了跃跃欲试。
立马察觉到的姚凌舟认真地看着纪寻，悉心教导：“你在心里默念‘我是人类’试试。”
纪寻眨眼：好。
姚凌舟问：“念了吗？”
纪寻又眨眼：念了。
三分钟后，姚凌舟眼睛都没怎么眨动，就这么从前到后地打量纪寻的躯体。
他没有丝毫往人类形体变的动静。
“……”姚凌舟放弃，“大废物。”
*
各联合国A1研究所。
“你感觉怎么样？”这声音有些失真，明显是从什么仪器设备里发出的。
平静又柔和。
紧接着另一道清冷暗含威压的声线响起：“……还好。”
“身体什么感觉？”
“……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皮肤底下乱窜，但我找不到具体的位置，似乎是……全部。而我的，”声音停止片刻，思索过后才继续说，“皮肤组织正在变成其它的东西。”
“嗯，这就是异变的正常过程。别太担心。”
“啪嗒”，玻璃针管放回到托盘，紧贴的腈｜纶手套从腕骨处向下褪着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