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行驶到了——横滨市区著名的歌剧院。
看着门口的海报,泷泽生恍然,“今天是原创剧目吗?”
太宰治竟然带他来看歌剧了!
以往也不是没有这种活动,毕竟他们不需要为金钱发愁,任何能体验的娱乐项目都被他们玩了个遍,接受艺术的熏陶有时候也是人生比上课啊!
只是以往他们看的剧目大都是经典歌剧,而这次似乎是根据经典改编。
改编的经典歌剧名为《浮士德》,原著大致讲述一个高尚的学者与恶魔梅菲斯托交易,希望能够获得无限的快乐和满足,交易成立之后他得到了青春的体魄,邂逅了美好的爱情,然而在追求权力、爱情和享乐的过程中,他背弃了自己的道德准则和价值观,使自己的灵魂在无限追求中迷惘堕落。
而浮士德只是一个赌约,赌约的双方是魔鬼和上帝。
魔鬼梅非斯托瞧不起人类的理性,与上帝打赌,自信能够引诱勤学精进的饱学之士堕落并将其灵魂劫往地狱。而上帝却认为人在奋斗中难免迷误,但终究会意识到正途。
故事的结局虽是悲剧,但还是让观众感到了几分“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的希冀和慰藉。抛弃了怀孕的爱人的浮士德又遭受了几经幻灭,决定从个人的世界中走出,后建立了人世间的理想邦国——在他死后,灵魂即将被魔鬼带走时,天使出现,护送其上了天堂。
“本来是一个人性复杂几经波折的故事,再进行改编是想做什么创新吗?”拿着海报的泷泽生跟在太宰治的身后走去了坐席。
他们的座位靠前,但不是最佳位置,泷泽生还有些意外太宰治没有在这方面花钱。
来看歌剧的人大都穿着正式,在歌剧开始前窃窃私语着,泷泽生记得上一次和太宰治看这种剖析人性的作品时,他在中途就兴趣缺缺的拿出游戏机来玩——就算在vip坐席,可这行为太猖狂了,泷泽生只好带着他悄悄离开。
出了歌剧院,太宰治便一改半死不活的样子,指使着泷泽生买这买那,仿佛他在挥霍着稀缺的消费欲,来掩饰某种令他抓狂的情绪。
而泷泽生能察觉到他惴惴不安的心,所以在他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时,正经的问道,“你不喜欢浮士德吗?”
“那种套路一般的剧情一点儿都不有趣。”太宰治的评价毫不留情,“一个因为学识和教养而在外人眼里显得高尚的人经受不住诱惑从而堕落,然后因为堕落至深幡然醒悟干出一番事业——太无趣了,艺术作品总会这样写,它们在歌颂人性的复杂和伟大,可是在我看来,浮士德这个人在他堕落的时候便烂掉了,被他抛弃的女人因为未婚先孕而被处死,这种人凭什么上天堂。”
偶尔太宰治也会像发牢骚一样说一大堆话,就比如现在,“只是因为这个作品里有地狱和天堂罢了,于是他的过错便成了能够挽回的,能够弥补的。”
然后听得认认真真的泷泽生对他说,“太宰,其实你说不定能成为一个
世俗意义上的好人。”
太宰治的表情就像听到了比恐怖笑话还离奇的诅咒一般。
但是泷泽生并没有解释为什么,他模糊看出的太宰治的本质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他自顾自的说,“浮士德的台词之一是:我生前当及时享乐,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事实上我也觉得这是个不负责任的孬种说出来的话。”绿眸少年朝他露出了笑脸,“所以我也讨厌这个故事,即使他是个成功的例子。”
两个少年对着流传至今的经典故事进行了无人在意的唾弃,并扬言以后再也不会来看这种无聊的东西。
而如今,他们竟然再次坐在了这所歌剧院。
这次的泷泽生却把重点放在了浮士德与恶魔的交易上。
出卖了灵魂的半百男人获得了年轻的体魄,这就好像拥有了第二条生命一般,传统故事里的浮士德因为一生都在追求学术而感到虚无,于是在拥有美丽的外貌后立刻去挥霍,去享乐,去追求他曾经没有的东西。
看着台上的演员正卖力歌唱者台词,泷泽生歪头靠在了太宰治的肩膀上。
“很无聊吗?”
太宰治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
他的声带并没有震动,泷泽生只听到了需要仔细辨别的气音,但对太宰治的熟悉并不妨碍他们之间的沟通,他说,“有一点点吧。”
这句话无疑有些扫兴,泷泽生同样压低声音道,“但是这大概只是没有到精彩的部分。”
除了故事内核,歌剧的展现形式无疑是艺术的,演员们的功底也十分深厚。
渐渐地,随着剧情展开,泷泽生直起了身子。
这次,与恶魔出卖了灵魂签订契约的浮士德2.0并没有第一时间冲去酒吧,而是去和自己的朋友和家人分享自己的奇幻经历——这在原著里是没有的。
接下来的剧情更加离谱,没错,泷泽生用离谱来形容它。它完全没有了日本文学中那股丧气感,成了一个普通人保持自我,与恶魔斗智斗勇的故事。
浮士德2.0仍坚守着他在追求学术时的涵养和善良,他说自己拥有更多的时间在领域里钻研,拥有寻找第二春的机会,他还可以陪伴自己的朋友,让他们免受自己率先离去的痛苦。
发现浮士德并没有如自己所想那般堕落的恶魔恼羞成怒,对他各种引诱,并且不惜制造圈套,污蔑,悲剧,来让浮士德对现状感到恐惧,愤懑,然后再把提前准备好的果实摆放在浮士德面前,等待他取下——只要他取下,他就能获得快乐。
他能瞬间拥有权力,爱情,财富,拥有人类穷极一生都在追求的东西。
“可是快乐是什么呢?”浮士德问恶魔,“那是你给予的,不是我想要的。你致力于让我对现状感到满足,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追求什么,我只知道我想要的东西必须我自己亲手得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所追求的是自我的价值,是灵魂的永恒。”
英俊的男演员对着台下的观众歌唱道,“没有谁能囚住我,你就算困住
了我的身体,也困不住我的灵魂。”
浮士德对恶魔说,“我做过的最愚蠢的决定,便是与你签订契约,可我做过的最明智的决定,便是与你签订契约。”
朋友啊,理论全是灰色的,只有生命的金树常青。
善良人在追求中纵然迷惘,却终将意识到有一条正途。
一切无常世象,无非是个比方。人生欠缺遗憾,在此得到补偿,无可名状境界,在此已成现实。
看看,他美丽的,璀璨的,不屈的灵魂。
然而最后浮士德还是屈服了,他说,“梅菲斯托,你成功了,不要再伤害我的一切了——我愿意认输,只要你还给我我曾拥有的一切,我就会感到满足。”
而他们的赌约是,只要浮士德对人生感到满足,便将灵魂出卖给恶魔。
故事的最后,浮士德以自刎结束了这场闹剧。
随着最后一句台词落下。
男演员将尖刀刺向了自己的腹部。
本还坐着的泷泽生猛地站起了身,“红叶大姐!”
他好像喊错人了,尾崎红叶的异能力十分张扬,而此时也并没有出现,可是那位男演员手中的尖刀却停下了,堪堪停在了刺破皮肤却没有造成大批量流血的位置上。
观众们有些意外,紧接着议论起来,而那位男演员的神情变得极为怪异。
他抬眸望向台下,像是在寻找着谁。
唯一站立的泷泽生与他遥遥对上了视线。
莫名的,泷泽生看向了立原道造。
他有些时候的直觉可是系统练出来的,此时除了他们几个人,还有谁能阻止对方自刎呢?
而这时,台上的男演员露出了个惨烈的笑容。
他不再执着于手中的利刃,而是将手伸向怀里,似乎触动什么机关。
“砰——!”
巨大的声响从台上传来,这座装饰得精致无比的舞台,顿时被火光和烟雾吞没。
“啊啊啊啊啊啊——!!!!”
观众席上顿时传来了惊叫,人们惊慌失措的从座位上起立,急切的向出口跑去。
骚乱的引起只是一瞬间,泷泽生头皮都要炸开,他立马往旁边伸出手,“太宰!”
“……”
手扑了个空,泷泽生心头一凉,转眼发现自己旁边的座位已经没人了。
“太宰?!!!”
太宰治人呢?!!
“立原!太宰呢?!”
“啊?啊?”立原道造看上去比他还懵,“刚刚还在这儿……啊!”
对方似乎看到了什么,紧接着闭上了嘴,转而声音发虚,“可能是被广津老爷子带出去了吧,也可能是被红叶大姐的夜叉带走了?毕竟是这么严重的恐袭事件……”
泷泽生现在急躁得不行,然而周围人的慌乱已经到了混乱的地步,他们争先恐后的跑向阶梯,向高处逃去,而安全出口只是几扇门罢了。
“大家不要
慌——!”()
声音出口后泷泽生才觉得他这句话真是废话,不管是被人们尖叫的声音淹没,还是毫无意义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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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人们已经慌张到将他人推搡,踩入脚下,推了下立原的肩膀,“你先去找太宰,还有,13排5座的那个孩子似乎被人落下了,很危险,你先去看护一下。”
迅速交代完这些,泷泽生朝台上跑去。
爆炸的范围并不大,即使如此,泷泽生刚刚的位置上还是能感受到冲击力,但已经因为距离削减很多了,起码不会将人炸伤。
他掠过人群,跑上燃烧的舞台,抢下了一位演员的话筒。
稍微试了一下发现话筒是关着的,歌唱家的嗓音通常都十分有穿透性,即使不借助扩音器非常响亮,泷泽生啧了一声,朝着上方开了一枪。
“砰!”
鸣枪声让人们发出了齐齐的惊呼,在横滨这个地界,普通民众听到枪响的概率并不低,于是泷泽生便看到视野内的所有人都下意识蹲了下去,显得整齐极了。
“都停下!”
青年的嗓音也穿透了空气,清晰的落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见还有人乱动,泷泽生又鸣了一声枪。
他看着因为这剧烈的声响而暂回理智的人,口中熟练的说出恶人般的威胁,“我是一个很讨厌毁灭秩序的人。”
脑子飞速运转的泷泽生已经无暇顾及自己说话的逻辑性和可信度,他就像个精神失常的病人一般,放言道,“我讨厌这位男演员的表演,他们在创造一个新的故事,根本不能称之为浮士德!”
人们惊惧的望过来,战战兢兢的听着他的话音。
“是你吗?是你做的这一切吗?”有人高声喊道,“你这个杀人凶手!”
“没错!”泷泽生恶里恶气的喊道,“但是我报复的人有一个便够了,但我不能保证自己的枪口会不会对准无辜的人!”
比起恶人,人们更害怕精神病。
因为他无法沟通,无法用常理预算行为,是真正的毫无常理的人。
吸入鼻腔的是硝烟的味道,泷泽生不知道此时的舞台上是否还有炸药埋放。
他把枪口对准了门口,“现在,一个一个离开,为这场荒诞的舞台剧谢幕。”
燃烧的舞台正蔓延开火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