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有个山,过了山再过河,就是了。”
老村长皱巴巴的食指往远处指着,指甲里全是泥垢,关寒川看了一眼就立刻收回视线。
“这不挺远的吗?上那山过桥可不还要走三十分钟?”
“哪里用得着走那么远嘞,从下面走可近嘞。”
关寒川疑惑:“什么下面?地府?”
老村长连忙说:“可不兴冒犯阎王爷,走地道就用不了那么久,五分钟就过去了。”...
关寒川深吸一口气:“随便吧。”
他们随着老村长一路穿进地道,刚下去的时候特别黑,老村长早有准备,拿出了一个手电筒。
等光亮起来,林熙才小心的搀扶着楚暮卿下台阶。
地道特别长,借住手电筒发出来的微弱光线,不难看出这曾经是战时为了作战而人工开凿的。
穿过去也就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虽然里面一股发霉的酸臭味,但比起冒着寒冬爬那座矮山要轻松的多。
等出了地道,外面的空气终于好闻了些。
林熙仰头望了眼黯沉的天空,又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楚暮卿。
前方过了桥,便是楚暮云被烧死的那间房子了。
整个钳哨村都没拆迁过,自楚暮云死后,那处被烧毁的房子便被保留了下来,一直没人进去过。
来之前关寒川和老村长通过电话,老村长说那栋房子村里人嫌晦气,平时一直没人进去。
当初楚暮云死后,便被村子里的人给抬到了附近的火化场,原本是想直接给火化的。
后来也不知道被谁报了警,被当地警局的人半路给拦了,这才给送到了殡仪馆,当地的法医勘验之后,最后定性为自杀,查明了身份之后便通知了楚家。
这便是林熙知道的关于当年的表面信息。
“走吧。”楚暮卿主动开口。
林熙皱了下眉头,又扭头望着阻隔了道路的那座山,问老村长:“你们平时都走地道吗?”
老村长得意洋洋:“是嘞,俺们村子的人就全都抄近道,你如果以后再来,我就带你从这里走过来,外地人就要爬山过来嘞。”
然而老村长话音刚落,地道口便有个人影露了头。
那人手掌撑着地,一跃而上,麻溜的跳了上来。
老村长一愣。
是个精壮的男人,眼生,不是本地人。
男人望向林熙的位置,四目相对,林熙礼貌的向他笑了笑:“洛警官。”
洛阎宇没理她,而是弯下腰,对着地道口伸出了一只手,把后来的女人一拉,那长发女人便被他拉了上来。
女人落地后,整理了一下衣服,拍了拍身上的土,动作格外优雅。
随后,她目光落向林熙,唇畔勾笑道:“林熙小姐,我就说,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她说着,向林熙的方向走过来。
走到近前,她打量了楚暮卿一眼,随后主动伸出手,向林熙眨了下眼睛,笑道:“真的很巧。”
林熙伸出手和她握了握,淡笑:“是很巧。”
洛阎宇随后走过来,打量的目光落在林熙的脸上。
罗教授和林熙握手的时候,楚暮卿的目光不由得望向眼前的这个女人,对方的年纪应该不过三十,皮肤白皙,眉目含笑,她笑起来给人一种春风拂面,且十分好相处的感觉。
“我叫罗妃。”松开林熙的手,罗教授又主动对楚暮卿伸出手:“您好。”
楚暮卿礼貌的和她握手:“您好,楚暮卿。”
短暂的寒暄过后,洛阎宇已经拿出了证件,对老村长说道:“我是重案组的组长洛阎宇,来调查楚暮云的案子。”
老村长愣了愣,错愕道:“可是你们不是说,明天才过来?怎么这会儿就来嘞?”
洛阎宇瞪了林熙一眼,原本是要明天再来的。
可是罗教授分析说,如果林熙也是为了楚暮云的案子而来,想必应该会先来这里,他也便提前过来了。
林熙被他冷飕飕的眼神看着,顿时有些莫名其妙。
洛阎宇扭头对老村长说道:“带路吧。”
“那行吧,怎么全都赶一块儿嘞……”
...
老村长嘀咕着,还是乖乖在前面带路。
和洛阎宇还有这位名叫罗妃的教授同行,他们走在前面,林熙刻意放慢了步子,和楚暮卿一起跟在后面。
穿过桥,老村长主动对洛阎宇指着前面的一个独立的院子说:“就是那里,警官同志,当时人就是在那里死的。”
听着他说出这种话,林熙明显察觉到了楚暮卿身形微颤,林熙没说话,却握紧了她的手。
“楚暮云当时是怎么来你这个村子的?”洛阎宇问道。
“这我哪儿知道,都过了这么多年嘞。”
老村长一边带路,一边对洛阎宇说道。
林熙主动开口:“当时的火车票记录能查到吗?”
洛阎宇没说话,警方办案本来就不便有外人在场,如果不是林熙是容老的外孙女,他肯定会直接把人清走。
罗教授思索片刻,回答了林熙的话:“没有记录,如果能有记录,也就不至于连她是什么时间来到东关县的都不知道了。”
“嗯,多谢。”林熙感激的看她一眼。
罗教授微笑着摇了摇头。
洛阎宇不满的看向罗教授,眼神提醒她别再说话。
罗教授无奈的耸了耸肩。
林熙想到了什么,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村长,我想知道为什么一个外地人,死在了你们这里,你们当时村子的人便直接带去继续火化,难道不应该先报警么?”
老村长愣了会儿,立刻下意识看向洛阎宇。
洛阎宇皱了下眉头,开口道:“看我做什么,回答她的话。”
“是咱们这里的规矩,不是好好死了的,不管是不是咱本地的,都要入土为安,省的怨气重,化成厉鬼回来害人。”
这个解释不管洛阎宇信不信,反正林熙是绝对不信。
“今天有个记者来采访,是为了什么事儿?”林熙问道。
老村长支支吾吾:“也没什么事儿……”
当着洛阎宇的面,林熙疑惑道:“不能吧?没什么事儿你们还能想打死电视台的记者和摄影师呢?”
洛阎宇眉头一皱,冷冷的望向老村长:“有这件事吗?”
老村长一下就慌了,连忙说:“没有的事儿,警官同志,他们就是和那记者闹着玩儿嘞……又怎么敢真的出人命。”
洛阎宇不明白林熙说记者的事儿到底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是罗教授勾着唇角往林熙那边看了一眼,故作好奇的问道:“电台为什么来采访?”
老村长见瞒不下去,只能实话实说:“是村里有个孩子死了,掉河里淹死了,他爹准备给他和隔壁村的女娃子结个亲,也是为了传宗接代……你们城里人可能不懂。”
罗教授嘴角擎着笑,眼神却很冷:“是不太懂。”
“这才惊动了电台要来采访,大家伙当然不乐意,就起了冲突。”
罗教授问道:“那个孩子送去火葬场了吗?”
“啥?”老村长愣了下,才说:“还没呢,婚事都没定下来,怕他去了下面没人照顾,自然是定下来了才能入土。”
林熙立刻惊讶道:“这怎么能行?按照你们这里的习俗,掉河里淹死的也不是好好过世的吧?不火化就不怕变厉鬼了?”
“你——我……”老村长顿时说不出话来,又说:“那是个老实的娃子,怎么可能是厉鬼。”
他只觉得这些城里人鬼精鬼精的,俩女人就像是演双簧,在合伙给他下套。
许久沉默的楚暮卿望着他,平声开口:“那你们当初为什么急着要把楚暮云火化,难不成,是你们做了什么?”
“啊……”老村长这时候被问懵了,他的...
手下意识的去掏口袋,可是旱烟没来得及带出来,只能苦着一张脸,对洛阎宇解释:“没有的事儿,你们就算是警察,也不能胡乱冤枉俺们啊,谁能知道那婆娘她是咋回事儿嘞,她那时候都烧成那样嘞,大家伙害怕,想着快点送这婆娘下土,这有啥错嘞……”
楚暮卿蹙眉,目光肃冷的望着他,呼吸跟着发紧:“婆娘?”
“婆娘咋嘞?”
林熙见楚暮卿脸色发白,立刻望向老村长,沉声提醒:“你还知道什么?”
“没啥嘞,就这些……”
老村长一头雾水,婆娘哪里不对?
他们一直都这么叫,生崽子的就是婆娘,有什么错?
洛阎宇警告的望了楚暮卿一眼。
他想说些什么,但碍于林熙在,他没再说什么,大踏步的向前方走去。
“警官,警官!”
老村长在后面快速跟上去,一边小跑一边着急的吼着,生怕这位警官会怀疑到他头上。
“你们不能乱冤枉人,那婆娘不是俺们杀的,如果是俺们杀的,俺们被老天爷打雷劈死!村里的崽子一个都念不了大学嘞!”
在林熙和楚暮卿的观念里,婆娘这样的词汇属于蔑视的称谓,尤其是称呼一个已经过世多年的人,而那个人还是楚暮卿的亲姐姐。
林熙知道她心情不好,温声道:“别和他一般见识。”
“林熙……”
楚暮卿抓紧了她的手,声音中透着几分哽咽,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就在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年轻男人的大喊。
“村长——”
老村长听着动静回头:“咋嘞!”
“关勺子家的猪跑嘞!那头猪刚跑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