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先后落地。
这一地的骨头,韩雪绍照捡不误。
一个合格的修真者,首先要养成的就是到处捡东西的好习惯。
这些材料说不准以后用得上,反正芥子戒空间很大,她先收着,以备不时之需。
韩雪绍这时候才腾出工夫来回答谢贪欢的问题:“说来也是我当时莽撞了。我为了将迟小姐从驭龙山庄带来,趁着龙祁和安尘池都不在,就想先将她带离山庄再慢慢解释,我低估了那个半人半魔的姑娘,就是祝追雁的实力,被她掷出的一柄骨刀所伤,故而酿此伤口。”
不过,说实话,祝追雁本就不大喜欢她,她也不打算让祝追雁知道丘原一事,免得这姑娘向龙祁告密,所以她们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坐下来好好地谈了。出此下策倒也是无奈。
“小笨蛋。”谢贪欢说道,“你怎么不知用调虎离山之计,将她也引出驭龙山庄?”
“祝追雁那一刀下来,我就已经生出了悔意。”韩雪绍边催动真气收拢鱼骨,边说,眉头皱得紧紧的,显然回想起来也觉得当时自己做得有点傻,“我向来少做迂回之事,能直接用武力解决的便解决了,吃了这个暗亏之后,我也在慢慢地纠正这一点,尽量少动手了。”
所以,面对追来的安尘池,她选择了好言好语地解释。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安尘池隐藏的东西远比她想象的要多。
这一来一回的问答,恍然间好像回到了当初在枕水峰的时候,那时谢贪欢就喜欢如此考她,于是她也就下意识地向他分析,自己哪里没有做好,以后又该怎么改正,此类种种。
谢贪欢就站在韩雪绍旁边,将手中的粉色海珠摆弄了好一阵子后,忽地倾身过来,指尖在她耳垂上轻触几下,她没感觉有多疼,刚一反应过来,谢贪欢就已经将穗子戴了上去。
他说:“你转过来让我瞧瞧。”
韩雪绍依言转过去,“我说要赠与师尊当扇坠,怎么反倒给我戴上了?”
那穗子倒也不是简单的穗子,是凤凰颈上的软毛编织而成,有着燃尽的残阳之色,谢贪欢将那颗海珠串上去之后,一浅一深,一明一暗,好似流云与烈阳,正垂至她的肩头上。
“你戴着,”谢贪欢晃了晃手中的折扇,说道,“比它戴着更好看。”
那面折扇底下光秃秃的,好生可怜,可惜它主人实在固执,韩雪绍也只好收下了。
谢贪欢问:“你可知祝寻鱼与祝追雁是兄妹?”
“我知,他告诉过我。”韩雪绍说道,“师尊是如何知晓的?”
“曾经与他们两个有过一段交集。”谢贪欢说着,觉得好笑,“一个寻鱼,一个追雁,不是恰好对称吗?伤你的是祝追雁,我猜祝寻鱼也有方法能够解咒。你告诉过他此事吗?”
“不曾告诉过他。”
韩雪绍有点儿不习惯耳垂的些许重量,轻轻晃了晃脑袋,将它拨弄到胸前去。
然后,她收好最后一根鱼骨,说道:“自从我发现他一些事情有所隐瞒后,我就不大信任他了,所以伤口的事情,也只有叔父和那位常伴我身侧的友人隐水知晓。祝寻鱼给我的感觉有点奇怪,我总觉得他是有所图谋,然而他到现在也没有真正做出任何对我不利的事。”
“就像师尊教我那般。”韩雪绍说,“我心里,其实也想当个好师尊来教他。”
谢贪欢沉默片刻,没有接她的这句话,只说:“下次你可以用伤口这件事探他口风。”
韩雪绍将之前的水镜博弈讲给了谢贪欢听,末了,又问:“万一他已经知道了呢?”
“他连你和祝追雁认识这件事都不知道,又从何知晓你的伤是祝追雁造成的?”谢贪欢道,“有时候,虽然是兄妹,却不一定事事都知晓,或许祝追雁觉得这件事根本没必要说。”
韩雪绍点了点头,忽然叹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师尊这般心思缜密,料事如神呢?”
“你才一百三十七,我已经活了五百多年了。”谢贪欢用手指勾弄了一下粉色海珠,连带着底下的穗子也晃,扫过她肩头,“等你能游刃有余地解决好你所说的这一切,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别这样瞧我,并非我偏袒你,而是这其中涉及的东西太多,委实不易处理。”
“我心里也念着你能早日成长起来。”他收回手,抬眼望她,眼底露出点顽劣的笑意,“不过,眼见着你如今的模样,我有时候也会感慨,即使你没有成长起来,倒也很好。”
韩雪绍拍了谢贪欢那只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不重,也引得谢贪欢鼻腔中发出点气音。
这下是带着点不满,在说,天底下怎么还有师尊不念着徒弟的好的?
谢贪欢忍着笑,望向重重山石的另一端,那里的空气正逐渐变得滚烫。
“既然想快点成长起来。”他说,“那就以那头平浪,作为你对我的证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