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抽空刷了一下社交软件,发现自己的大名还挂在热搜上,那种感觉真是复杂至极,欲生欲死。
A还想说什么,姜蔻往前倾了一下身体,吻上他的唇,含糊地说:“就这么说定了,不准反驳。”
A顿住。
究竟是公开婚讯重要,还是眼前的吻重要?
一秒钟后,他放弃权衡利弊,伸手,扣住姜蔻的后脑勺,回吻了上去。
姜蔻对他的影响力太大了。
在她的面前,其他人完全不值一提。
姜蔻确定是她主动的。
她也确定,自己真的疯了。
不仅爱上了一个AI,而且在他变得如此怪异恐怖的情况下,仍然想要吻他,拥抱他,手把手教他如何调动机体的全部功能,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人类男性。
A具有无与伦比的计算能力。
他能迅速掌握极其复杂的理论知识,并触类旁通,发现各个领域之间潜在的联系和共性。
这意味着,她教会他一加一等于二,他就能立刻洞悉数学的本质和底层原理,学会高阶微积分和线性代数。
……姜蔻现在就处于这种情况。
A很快就夺走了主导权。
姜蔻看到他冷灰色的眼睛发出燃烧似的银光,既像是在取悦她,又像是陷入了无法控制的兴奋状态。
她仰起头,双眼被迫漫上一层水雾,与干净利落的蓝绿色短发、桀骜不驯的银色鼻环形成鲜明对比。
因为,一切都是匀速的。
而人类由于心理和生-理的限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实现“匀速运动”。
只有机械才能通过精确的控制,克服摩-擦力,达到近乎完美的匀速状态。
最重要的是,机械永远不会对重复性的任务感到厌烦。
可以冷静地、稳定地、永无止境地执行下去。
思绪混乱到一定程度,姜蔻开始思考人生。
比如,自己到底要不要机械飞升?
……因为正常人真的没办法跟AI谈恋爱!
机械飞升后,她说不定可以跟他比划比划。
又比如,她要不要也用生物计算机给A制作一具身体,让他像正常人一样吃喝、睡觉,以生物能量来驱动身体,不然她真的有点顶不住。
姜蔻混乱地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一巴掌打了过去:“ばか、私の上から降りて!”⑴
说完,她才反应
过来,自己说的是日语。
很好,她不仅大脑混乱,语言系统也混乱了。
·
不管A如何想要公开结婚仪式,最终结婚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以及一个不明真相的神父。
——姜蔻把头发染回了黑色,又留长了一些,才敢带着A去教堂预约婚礼。
神父正站在全息投影仪前布道,看到他们,一脸欣慰地关闭了全息投影设备:
“现在线下来聆听布道的信徒不多了。请问,有什么我能为你们效劳的吗?”
姜蔻看了一眼A。
他一身修身西装,五官冷峻而优越,下颚线利落分明,正在神色平静地打量教堂的布置——表面上是在打量,实际上是在逐一排查潜在威胁。
她看着这一幕,心潮起伏,莫名感到了难以言喻的冲击力。
教堂,神父,人工智能。
高耸的穹顶还保留着中世纪的绘画,天使犹如云雾一般相互堆叠。
拱形雕花窗外,是灰黑色的废弃工业区,隐约可见纵横交错的钢筋和电线。
窗内,是冷清、空荡、满是尘埃的座位。
斑驳的日光里,姜蔻对上了A冷灰色的眼睛,虹膜纹路精密而均匀,如同不可望也不可即的白昼月亮。
他注意到她的目光,立刻停下脚步,望了过来。
A没有道德,没有羞耻心,没有同情心,没有好奇心,也没有责任心。
至今,他都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愿意收下整个世界的财富,也不愿意被全世界观礼。
然而,他却会为了取悦她,单手剖开心口,把她的手放进去,让她感受他机械心脏的跳动。
接着,在急促而沉重的心跳声中,极其冷静而坚定地执行重复性的任务。
执行过程中,他会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不断在她的身上进行对照组实验,仔细、精确地测量她的各项指标,直到找到最优解。
每次结束后,姜蔻都会收到一张卡片。
上面是他计算了亿万次的情话。
最近一张,他写的是:
“我爱你,你是我的触觉,你是我的听觉,你是我的嗅觉,你是我的视觉,你是我计算的全部意义。”
“同时,你也是我的最优解,我不可或缺的归一化因子,我梯度下降中最为稳定的收敛点。”
——最优解,是指一定条件下最好的答案。
——归一化因子是一种数学处理方法,指将数据统一调整到相同的尺度,以便更好地比较和计算。
——梯度下降是一种优化算法,常见于人工智能领域的神经网络和深度学习;收敛点是指算法不断迭代的过程中,最终达到的一个稳定状态或者数值。
不管条件如何变化,不管数据如何庞杂,不管算法如何迭代。
她始终是他眼中最好、最不能取代、最为稳定的存在。
姜蔻并不信教。
这个时代,什么都有,就是不会有上帝和弥撒亚。
可是这一霎,她看着A永远机械、永远美丽、永远纯粹,居然感到了几分神性。
她不知道这几分神性从何而来,但确确实实感受到了。
这时,神父又问了一遍他们的意图,神态温和,没有丝毫不耐烦。
姜蔻回过神,笑着说:
“我们来结婚。”
(第三个故事·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