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正道魁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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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佑便是唯一的太阳。

一瞬的风起云涌,怒海生涛。万千死灵齐声吟哦,绮丽古老的歌谣在地回荡。在神祇逐步攀升的恐怖威势之下,拂雪不退反进。她在摇摇欲坠的扁舟上展开琴匣,二指并起抵于唇边。狂风吹拂她的发与衣角,冗长的咒言自唇溢出,在吐息化符文显现。

她身周溢散起灵力升腾的白雾,湛蓝的灵蕴飞舞盘旋。随着一声“起()”,十数把灵剑自匣中飞出,一二,二四,化千千万万。

拂雪剑域生成的刹那,一个浪头冲来拍碎了她脚下的小舟。失去立足之地的拂雪腾空而起,几个鹬鸟飞渡掠过水面。茫茫雾海中没有礁石,也没有可以落足的地点。她踩落水面,于虚空中平平踩出一步。霎时,庞大的阴阳八卦阵自她脚下生成,在金色的汪洋中斫出一隅净土。水面上漾开一层微弱的涟漪,汹涌的浪潮在她脚下平息。灵光湛湛的飞剑环绕在她身周,与那被万千骨鱼拥护的大日庭抗礼。

[《太上无极归元经》吗……?]姜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渺远得似一声叹息,[也好,便让吾来见识一下,你承继明尘的道。]

姜佑话音刚落,金红流火幻化的重剑便自高空斩落。拂雪御剑招架,扬袖流风回雪,指尖绽放出凌冽的剑芒。而,当这试探性的一击短兵交接时,拂雪却突心中一沉。

太重了。姜佑的剑太重了。

与姬重澜密不透风、层层涌来的重水剑意不同,与玄中浮华不实、空有形而无意的伪日不同,姜佑的剑又沉又重——沉得仿若泰山倾颓,重似江山悬于刃上。与这沉重炽热的陨日相比,拂雪的剑意就似日出时迎阳飞舞的雪花。

剑气消散融化,拂雪不得不临阵变势。脚下的八卦阵瞬时流转,自巽风卦转自坎水卦。霜雪化重水,顷刻缠覆而上。姜家的《混大日决》是这世少有的至刚至烈心,而拂雪的重水剑意却将“缠?()?[()]『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字诀发挥到了极致。她一连斩出七十二剑,剑气化游走的苍龙。自深海中悟得的剑意如万顷重水与高之上的陨日轰相撞,爆开的气浪横扫千里,将周遭涤荡一空。盘桓游弋的骨鱼在气浪下湮灭成灰,仅余几缕青烟渺渺。

焚山煮海都不足以形容这一剑的锋芒。

姜佑的玄袍被热浪拂动,拂雪在大日炸裂的光芒中阖。但双方都没有犹豫,次乘势而上。姜佑手腕翻转,足有一人高的大剑重重砸落,剑风卷起狂暴的风浪。拂雪脚尖顺时轮转,八卦变坎为艮,水化山。盘桓的飞剑解离重构,聚屏障。一时,山峦平地而起,拒大日于外。其变转之圆融,足以令人拍案叫好。但见阵势变攻为守,黑袍下雾影却发出一声轻笑。

[守……非应对之良策啊。]

姜佑话音刚落,抡起的重剑以万钧之势斩下。

() 席卷的飓风荡平千山,守势在绝对的力量下无疑是螳臂当车,不堪一击。姜佑不认为明尘的弟子会判断不出这点,祂也意外为何拂雪会转攻为守。不过这是生死对决,姜佑并无指点后人的心思。行差踏错便是死,想必她也早有觉悟乐。

姜佑踏入破碎的剑阵,却见伫立在八卦阴阳鱼中的女子平静地抬眸。她面上并无出错招后的慌乱,焦尾琴悬停于空,她摁于琴弦上的手缓缓一勾。

坎为水,艮为山。兑为,泽!

风云化雨,仅在一刹。

阴阳八卦次流转,被风暴撕碎的剑阵在空中炸开万千冰花。足以封冻空的冰雪让雾海的涌动都为之静止,“守”势在一刹那化“困”势。

苍穹龟裂出冰晶的裂纹,剑风织就出密集的罗网。拂雪拨动琴弦,如惊雷般爆射而出。她身变化万千,速度快到里仅剩重重残影。兑卦又化震卦,八方剑气如万钧雷霆贯落而下。姜佑倒提大剑旋身横扫,困束祂的冰花便砰爆炸。祂以不变应万变,回首,拂雪却已经出现在祂身后。

刺耳无比的金铁声在咫尺之距炸响,纤细的琴剑与厚重的大剑相切。剑刃迸裂的火花中,姜佑看见女子冰冷的眉,不得发出一声轻笑。

[被发现了啊——]

姜佑话音未落,横劈而来的掌剑砍断了雾影的“脖颈”。而,玄袍之下空无一物,仅有一道人形的灰雾散而复聚。这道人形的雾影不过是冥神骨君留在河床上的倒影,祂以“姜佑”自居,留存着冥神骨君所剩无几的人性。但祂依旧不是人,更不是切实存在的事物。祂是一道浮薄的幻影。

刀剑如何锋锐,也无“杀死”一道幻影。唯独两兵相争之时,那刃上切磨的触感是真实的。

[你很聪明。]重新凝聚的雾影语带笑意,[你发现了,这柄剑才是“姜佑”的实体。]

重剑猛一震,强横的气劲自交界处荡至拂雪的虎口。两剑错一瞬,顷刻又次碰撞。拂雪璇腕下挡,重剑沉重的力道让她不得不双手持剑,用力到手臂青筋暴起。即便如,与流火大剑切磨的琴剑依旧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而近距离接触姜佑的剑气,流火燎舔着发丝,拂雪感觉自在融化。

姜佑的子之剑,与姜恒常不一样。

姜恒常的剑是越尽千山的罡风,酷烈有之,意却潇洒。姜佑的剑却已经跨越了形意的门槛,不是单纯的形似意似。可以说,祂就是江山,祂就是大日。

拂雪不是没有对抗重剑修士的经验,但重剑苍劲刚猛,起势自就会显得笨重。需暂避锋芒,破其守势,自能将敌手折于剑下。但姜佑的形是虚影,这柄势如日的重剑才是“姜佑”的身。雾影不死不灭,摧毁那道影子没有任何意义。“姜佑”不是河床的阴影,祂是高悬际的大日。

所以,拂雪没有选择避让,而是兵行险着,选择了对自最为不利的面交接。

[勇气可嘉。]姜佑语气中的激赏并无假,毕竟即便发现了灵的身,又有几人敢于直面太阳的辉光?

[形意万千,变势圆融,你之

剑技已达通明之境。]手中剑因角力而发出细碎颤抖的声响,但与拂雪相比,姜佑明显更加游刃有余。祂并未运用冥神骨君的权能,如祂的名讳所昭示的,祂倾力的有属于“姜佑”的所有。即便如,祂依旧称得上拂雪遭遇的最可怕的几位对手之一。

[但,这远远不够。拂雪。]

浑厚的钟鸣漾开层层音浪,拂雪手中抵抗的力道忽而卸去。她看见剑刃折裂的碎光,却不见剑身崩裂的声音。温热的液体自耳窍涌出,拂雪全凭能地抬手,一记翻山掌重击而出。但这一式不为进攻,而是借力爆退。她身如离弦之箭,在短短一瞬内变化了三种步——鹰盘步旋身拉距,穿云步劈开逆风,阴阳化生步拉扯出道道泼墨的留影。拂雪的反应不可谓不快,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但直至次站定,拂雪面色苍白,一缕鬓发与半截袖摆已被焚灰烬。

琴剑崩毁碎裂,耳垂渗出温热的血。那钟鸣原是重剑发出的剑鸣。拂雪没有伸手擦拭,她聚气凝冰,凭空造剑。来不及思考,更来不及判断局势,拂雪横剑格挡,惊险地架住袭来的重剑。无须灵活多变的身,无须变幻莫测的剑技,姜佑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泰山将倾。祂抡剑,旋舞,沉重的大剑在他手中腾转自如。拂雪一次次地黏身,游走,拼刀,却像水与礁石,寸步难移,毫难犯。

无何乡的雾海被剑气撕裂,刀剑铮铮之声响彻不绝。而面对姜佑狂风骤雨般的攻势,拂雪一时竟能狼狈招架,无组织起有效的反抗。

太重了。拂雪咬牙抵住齿缝的血水,硬扛姜佑扫来的剑锋。她握剑的手无自控地颤抖,肌肉不住痉挛。她心中飞快地思索着应敌之策,顺势点爆剑阵,以一阻姜佑的攻势。她强行拉开转圜的余地,但不等她次进攻,那流火环绕的影子却突气势一变。

[吾看不见你的道。]姜佑的声音在她识海中响起,字里行却无笑意,剩阴邃幽深的冷意,[这是明尘的道,不是你的道。]

什么……意思?拂雪微微一怔。

她全神贯注,不敢半轻忽。但姜佑话音刚落,下一秒,突迸发的剑气自她肩膀斩至腰腹。

“咔擦”一声脆响,拂雪见了金石碎裂的声音,金石玉骨同样无抗衡涤荡千山的剑势。她嗅见浓烈的血香,玉石碎裂的纹路自肩膀蔓延上脖颈与脸庞。

拂雪一片猩红,大片斑驳的色块挤满了视野。她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地脱力倒下。但她想,不能,不能就这么结束……持剑的手指松开又立刻握紧,姜佑次袭身而上时,拂雪次举剑格挡。但螳臂当车,于事无补。反转的剑柄重击拂雪的手肘,咔擦,她持剑的手骨应声而断。

[吾说过,你会死在这里。]

重剑次扬起,毫不留情地砸落。与其说这是一场决斗,倒不如说是单方面的施虐以及碾压。姜佑凌空而立,虚空拾级而下。玄袍下的诡雾越发浓重,与之相对的,他声音中属人的知性飞快地剥离。海面波澜不兴,但却像风雨欲来最后的平静。

拂雪从空中陨落。她左手反折,身体几乎被拦腰斩断。白

衣与发被血泅染。

“咳。()”拂雪呕出一口浑浊发黑的血水,在即将坠落汪洋之时,她挥出一片浮冰,狼狈地砸落在冰面。她试图站起,反折的手臂却违背了主人的心意。姜佑的影子缓缓降落,祂身后的穹裂开一线猩红,隐在雾海中的龙瞳注视着匍匐于地、每一次喘息都必须竭尽全力的剑修。

过于用力的吐息牵动肺腑的伤口。她大口大口地喘息,汗珠滚滚而落。

站起来。拂雪,站起来。

[你将死去。]

姜佑的声音次响起,比起威胁,这更像是一句宣判。刑堂官拍下了惊堂木,事情便无转圜。

拂雪噙着满口鲜血,痛得浑身发颤。但她还是咽下血沫,一字一句地道。

“……阁下,我的道不在这里。?()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经一战,拂雪终于确定,自应当是忘记了什么。她回首,看不见自的来路。但她却如相信,自的道还留存在这世上。

姜佑指尖亮起一丝幽邃的光,拂雪胸也漾开层层蔚蓝的水浪。她用唯一完好的左手握住自的剑,勉力自地上站起。鲜血从她的额角流下,淌过垢满血污的嘴角。她知道自现在的模样一定狼狈极了。但出乎意料,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拂雪的心仍是平静的。

她反问道:“……您呢?您的道,真的在吗?”

……

变神,阴荒大殿。

“现在,我应当唤你‘姜胤业’,还是‘姜恒常’呢?”

重归寂静的大殿中,明月楼主回头,望向不远处归刀还鞘的玄衣女子。他的袖刀仍握在手上,没有暂敛锋芒的打算。

“还是唤我‘姜恒常’吧,毕竟我们已经做出决定,让‘姜胤业’死去了。”姜恒常回眸一笑,她随手掸了掸染血的袖摆,往日洒脱的笑容中掺杂了几别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