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心疼陛下。”
苏皎皎原本在门外等候, 听到陛下传召,这才推开门,提起裙角迈进了门槛。
屋内, 陛下正坐在嬷嬷的床头同她说话,听到她走来的声音, 两人的视线一同看过来。
她屈膝低声问着:“不知陛下唤臣妾是有何要事。”
沈淮并未看她,只是顿了一个呼吸, 才看着嬷嬷,淡下声说:“是嬷嬷想要你进来说话, 过来便是。”
苏皎皎走到嬷嬷跟前去,被嬷嬷轻轻拉住手, 坐到了床边:“若非是娘娘今日偶遇, 又发了善心救下奴婢,说不定奴婢这个时候还在外面躺着呢,更别提是好端端的在这同陛下和娘娘说话了。”
“您大恩大德,奴没齿难忘。”
苏皎皎笑了笑, 温声说:“人命关天, 就算不是嬷嬷,而是另一个人, 我也会救的, 嬷嬷不必有心里负担。”
今日这一连串的事搅得沈淮有些心神不宁,好好的平衡被打破, 面对如今的苏皎皎, 他一时竟不知该拿什么态度面对她。
沈淮不曾看向苏皎皎的脸, 只是不动声色地更疏离了几分, 下意识想要对她冷淡一些, 说着:“宫中知道嬷嬷的人并不多, 但嬷嬷对朕而言,是极为重要的人。你救下嬷嬷立了大功,晚些时候,朕会让蔡山给你送去赏赐。”
闻言,苏皎皎只是怔怔地看向陛下,莹润的眸不自觉蕴了些水光:“陛下,皎皎并非是为了赏赐才救下嬷嬷的。”
她嗓音哽咽的让他措手不及,沈淮毫无防备地掀眸看向她,就瞧见苏皎皎的眼眶有些红,像是要哭。
眼下心里什么理不清的思绪都被打断了,他只是皱着眉,语气却放缓了些:“嬷嬷的事隐蔽,若非无意撞见,断不可能这么巧被你救下,朕从未觉得你是刻意为之。”
“可陛下若不是疑心,真心欢喜的话,缘何方才待皎皎如此冷淡。”
苏皎皎定定看着他,轻咬着下唇,怯软不能自已的模样,泫然欲泣:“可是皎皎做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
沈淮不喜欢看到苏皎皎哭,尤其是在嬷嬷跟前哭,总让他有种自己在长辈跟前欺负了她的错觉。只是他又不知从何解释,更不愿跟她解释。
只好放轻了些语气,随意寻个借口:“朕政务繁忙,今日是得空过来,这才稍稍冷淡了些。如今朕连稍冷些说话你都要哭,可见朕平时——”
“多纵着你。”
他说着说着突然发觉不对,迟疑了一瞬,却也来不及收回,嘴里的话说完,才瞧见嬷嬷在笑。
嬷嬷看着陛下,又看看珍贵嫔,越看越觉得欢喜。
皇帝还说只是因为珍贵嫔乖顺懂事,这才多宠了她几分,可瞧他面对珍贵嫔时的纵容和温柔流露得如此自然,便知他浑然不觉自己对她的特殊。
自从莲妃娘娘去世后,她从来只看到皇帝淡漠薄凉的样子,看到他从不用心逢场作戏的样子,却不曾见过他的眼里,也会有这样不易察觉的无奈和温柔。
珍贵嫔果真是个极聪明的孩子。
陛下清醒克制,她便步步蚕食,日久天长,让陛下习惯她的存在,她很懂得如何示弱勾起皇帝的怜惜,娇怯却不做作,又心性善良,实在是难得。
嬷嬷可以断定,哪怕没有今日她和珍贵嫔的际遇,珍贵嫔也一样可以做陛下最宠爱的女人。
只是宠爱归宠爱,却也还在妃嫔的范畴里,陛下始终会有一道将所有人都隔绝开的防线。
今日,就是她为珍贵嫔撕开一道防线的时候。
往后,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嬷嬷笑着说:“这可是陛下的不是了,但凡是女孩子,哪儿有不爱娇的,何况是面对心上人,那便是陛下的一颦一笑都是要紧的。娘娘立了功,陛下却还要冷脸相待,任谁都要委屈的。”
两人一致对他,这回轮到沈淮无奈了,只是方才嬷嬷话中提及“心上人”三个字,却突然让他心口一跳,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化开了,胸腔里那颗薄凉的心仿佛被焐热了些,砰砰地跳了两下又揪紧,让他的呼吸都为之一顿。
沈淮看了眼苏皎皎,那种让他说不定道不明的感觉便更重了,让他不安,却又不讨厌。
他扶额无奈唤着:“嬷嬷。”
嬷嬷笑意倒是更深了,左右两只手各牵着他们,说着:“奴婢老了,只想看到陛下和娘娘好好的,那便无憾了。”
“奴婢累了,是该喝药休息的时候了,陛下要哄人,也不好在奴婢跟前,可是?避暑山庄风景清秀,陛下倒不如和娘娘去走走。”
苏皎皎用帕子蘸了蘸眼角,弯眸笑笑说:“原本救您之前就打算去湖边划船呢,如今也不知陛下愿不愿意和皎皎一起去。”
嬷嬷闻言,皱眉说着:“最近说是湖中有个漩涡,不大安全,连湖边的小舟底儿也松了,上不得人,到现在还未排查完毕。因着已经死了两个太监,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怎么娘娘出来时,身边的宫人无人提醒吗?”
苏皎皎微怔,顿时就想起了出宫前,佳喜所说的话。
她便觉得佳喜有问题,却找不出问题在哪儿,如今却是知道了她到底安的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