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话一出, 青年的动作果然犹豫了起来。
“你又在耍什么滑头?”他道。
“我现在已经是案板上的鱼肉,还有什么滑头可耍的。”杰森嗤笑一声,“难道说你不敢, 或者你怕了?”
激将法到哪里都适用,如果是正常状态下的艾德里安也许还会思考一下对方的用意, 但被纳米虫控制的青年显然脑回路简单了很多。
拜托,蒙面义警主动要求揭下自己的面具, 试问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哪怕是被控制的血刺藤也不行!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他往前走了两步, 抬起手, 在男人顺从的配合下, 缓缓摘下了他脸上的多米诺面具。
面罩之下的无疑是一张无可挑剔的英俊面孔,男人那未经修剪的眉毛有种野生的粗粝, 墨绿色的眼眸在昏暗的灯光下炯炯有神, 眼窝比一般人更加深邃,那道刻在左脸颊上的J字形刀疤显得格外凶悍。戴着面罩的时候就无法忽视的高挺鼻梁、棱角分明的下颚和那微微下沉的唇线满是桀骜不驯的倔强气息,就如同荒原中凶恶的孤狼。
可若是仔细望进那双夜晚的森林一般的双瞳中, 看见那微微蹙起的眉梢, 却又凭空觉得对方多了一股诗一般的忧郁和脆弱的矛盾气质。
青年碧绿的眼眸中露出了一丝疑惑,尽管对方的很多特征让他觉得并不熟悉,比如那双绿眼睛, 再比如那杀马特的挑染白刘海, 但却又许多令他感到似曾相识的地方, 仿佛他们曾经在哪里见过……这种感觉熟悉极了,就好像有一个词就在嘴边, 但是又说不出来。
“你是……”他张了张口, 欲言又止。
察觉到异常的活跃区域, 大量的机械纳米虫攀附到青年大脑中树杈般茂密神经元上, 通过微电流给予突触反向刺激,以抑制那过于兴奋的情感区。
“哼!”突如其来的头痛打断了青年的思索,面罩掉在了地上,他踉跄了几步,抱住自己的脑袋。
“还没认出来吗?”男人的嘴唇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他声音沙哑,没有了变声器的掩盖,可以很明显地听出这是道属于年轻男子的声音。
“还是说需要我再给你唱个摇篮曲?”
这句话如闪电一般击中青年的脑海,他微微睁大眼睛,记忆宫殿的大门缓缓敞开,数不清的画面如雪花片一般出现在眼前。
……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男孩儿青涩的嗓音曾在清冷的夜中缓缓地响起,给予少年梦中最深的安宁。
【等我以后火了,我会让你演我的作品的,你可以当红发的朱丽叶……】在寒风穿堂而过的烂尾楼中,两个孩子依偎在一起,额头抵着额头,脚背贴脚背,天马行空地想象着未来。
【我,艾德里安·奥提斯,会把杰森·陶德当做永远的好朋友,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我,杰森·陶德,会把艾德里安·奥提斯,当做永远的好朋友,不然我吞一万根针。】
【拉勾!】
两只稚嫩的小指勾在一起,男孩们目光对视,彼此眼中都是眷恋和不舍。
【不要忘记我,艾德里安。】
【不会的,杰森,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是你……”
青年的声音从面前响起,杰森看着对方缓缓抬起头,眼中露出属于他所熟悉的那个艾德里安的神色——
他回来了。
他认出自己了。
“你还活着?”
红发青年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紧接着是一点一点溢出来的欣喜,这一刻就连纳米虫都抑制不了他激荡的情绪,“你是怎么……”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眼中的喜悦顷刻间消退得无影无踪,他看着对方此刻狼狈的模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两人现在的处境。
棕褐色的藤蔓缠绕着男人的四肢将他紧紧固定在墙上,那锋利的树刺还插在他的肩膀上,那里离心脏就只有那么近!而这一切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亲手错杀了他的挚友,以一种无比残忍的,毫不留情的手段将对方钉死在了石壁上!
“我……”
青年迷茫地看向自己的双手,指尖还残留着对方的血迹,那温热的温度甚至都还没有褪去。
被眼镜蛇注射纳米虫的记忆开始入侵,艾德里安一点点地回想起了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
“我做了什么……”他的声音颤抖,瞳孔俱震。
他无法想象那个对队友倒戈相向,冷酷嗜杀的残暴人格居然是自己。
“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被眼镜蛇控制了。”
杰森有些不忍地看着青年露出了空白而又仓惶的神色,对方那白皙的面庞右侧还有着鲜红刺眼的斑斑血点,是他握着树刺捅进自己肩膀的时候喷溅出来的血液。
他对青年在这一刻思维的混乱和无助感同身受,所以非但没有气恼,反倒语气冷静地安抚他。
“不要去试图回忆那些糟糕的事了,血刺藤,把注意力放到你自己的呼吸上,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