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析进桐月州主城后,寻到一处客栈住下来。
这处客栈不怎么起眼,比起当初试青大会时他们住的客栈,是远远不如的。
客栈内什么人都有,乱七八糟的,不少从城外猎杀妖兽回来的人带着浑身血气,坐在一楼大堂内的时候,身上的血甚至还在不住的往下滴落。
这些人不会在城里久留,居无定所,进城只是为了售卖自己猎来的妖兽与灵植,将货物卖光,便会离开主城。
任析进这间客栈后,为自己的房间布上阵法,贴好一堆符箓,确保无人能够轻易注意到这里,才好好休息。
比起荒无人烟的山林,他还是喜欢热闹的地方,即便这里显得有些吵闹。
任析盘腿坐在床榻上,调息修养,等到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夜晚。
窗外漆黑,楼下还是闹哄哄的,各种嗓音掺杂在一起,不时有人起冲突回吵嚷起来,有人起哄有人劝架。
任析检查好房间内的痕迹,而后重新为自己贴上一张换容符。
清秀的少年立刻变成了一名黑瘦猴子,两颊深陷颧骨突出,耷拉着一双三角眼,与客栈内那些人立刻融入一体。
他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身,先前的法衣换掉,成了一套亚麻色的粗布衣裳,衣摆还带着泥点子,衣服上镶嵌着十分低阶的阵法,有微弱的灵力波动。
这种衣裳,凡是修为超过筑基的,都不屑于穿。
但在靠猎杀妖兽为生的低阶修士中,是十分正常。
他在大堂内找到一个有空位的桌子,靠着边坐下来,小二立刻上来询问,是否要些灵果灵酒。
任析点了两碟吃的,听着身边的人侃侃而谈,唾沫横飞。
“在这桐月州,那苍生宗的弟子还敢乱来不成?!咱们桐月州有苏家的渡劫期老祖坐镇,真以为只有他们苍生宗有渡劫期!有本事便叫他们那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大乘期老祖出来!次次都用这名头唬人,活了上千年的大乘期,还不飞升,当谁信呢!”
“你还别说,当真不曾听闻桐月州有过苏家弟子死于食灵水的!”
“是吧!那起子危言耸听装模作样之辈,真到了渡劫期老祖跟前,便又缩着不敢冒头了!”
任析抱着自己的盘子,往自己怀中揽了揽,免得口水喷到自己的盘子里面。
身边的人还在唾沫横飞。
任析听了会儿,心中的怀疑来来回回的变化。
没一会儿,他忽然又听见有人不屑的嗤笑一声:“你们搁着吹个什么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同苏家有什么关系呢!人家不敢杀苏家弟子,还不敢杀你等一众筑基小修?”
立马有人跟声:“是极,前两日城东还有死人,有人查看过,便是死在食灵水的伤口下,桐月州又如何?况且苏家真死了人,瞒着就是,还能让你等知道不成,嘁!”
这显然是两伙人,不对付,矛盾由来已久。
大堂内其他的人一副有所预料的模样,自行抱着东西往边角地方让一让,竖着耳朵听他们吵。
任析端上自己的盘子,也准备往角落里挪。
站起身的时候打量了一会儿,犹豫要往哪个角落里挤。
——这大堂内本就人多,这会儿都往角落里挪,边角处根本没有任析落脚的地儿。
就在他这么打量犹豫的一小会儿功夫,大堂内噼里啪啦的响起来。
打起来了!
眨眼功夫,凳子腿都飞了起来!
任析两手都端着碟子,正要往角落里跑的时候,身后伸出一只手,将将好截住飞起来的凳子腿。
任析:“?”
大堂内霎时间安静下来。
有种沉沉的威压让不少人蹲下来,大汗淋漓的不敢作声。
任析咽了口口水,扭过头去。
男人比他高了一截,一张面容普通,丢进人堆里都找不到的那种,唯有一双黑漆漆的桃花眼,沉沉望着任析,让任析一眼确认对方的身份。
他抿了抿唇瓣,瞧瞧谢臻还举在手中的凳子腿,再瞧一瞧大堂内被他的修为压的直不起身来的众人,慢慢扭回头,端着手里的碟子站在原地犹豫片刻后,原来上楼。
还往角落里挤啥啊,反正看他们吓成那样,八成是没有力气再打了。
他还是想想办法,怎么跟谢臻解释吧。
想起自己之前对着谢臻那一通大言不惭,他觉得自己脸上的皮阵阵作痛。
“噔噔噔……”
上楼的脚步声跟随在他身后。
任析看了眼自己还端着的两盘吃的,稍许后悔。
真怕等会儿上楼后,谢臻给他盘子掀了。
怀着这种忧虑,盯着谢臻非常不善的目光,任析一路回到了自己房间。
煞神的身影消失后,大堂里才有动静。
有人摸着额头的汗:“这人什么来头?那小子是被仇家寻上门来了?”
“什么仇家?你瞎了不成?那一瞧就是哪家的小孩偷跑出族,被族中的长辈寻过来,瞧他那副老鼠见到猫的样子。”
说的也有道理。
总之没人有心情继续先前的争端。
倒是有人坐在大堂,压着嗓音,小声讨论起这位“来捉小辈的族中长辈”是什么修为。
任析走进客房中,放下手中端着的两个盘子。
不等他启动阵法,身后的房门阖上,一层屏障展开。
他的房间陷入一片漆黑。
不是夜色,而是浓郁的魔气笼罩。
任析瞪着眼睛,吃惊的转过身接住要倒下的谢臻,那些翻涌的魔气围绕任析,欢欣的涌入了他的体内。
谢臻只觉得往日里几乎要将他身体碾碎压成齑粉的浓郁魔气,纷纷离开的他的身体。
长久的痛苦之下,骤然得到放松,让他几乎要站不住。
他靠在任析身上,呼吸急促,发出的微小声音有些许的诡异,像是忍痛的闷哼,也有些像是舒服的喟叹。
他听见任析的声音响起来。
青年嗓音中蓄满担忧:“你怎么弄成这么个鬼样子了?好端端跑来桐月州做什么?就算你现在是渡劫期,也不能这么放肆啊,万一出事了谁救你?我现在可救不了你啊。还有你身边那个叫展言的朋友呢,不跟着你一起吗?”
谢臻靠在他的肩头,满心的怒火跟担忧消失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还笑了一声:“你好意思问我这些?”
房间内充斥的魔气没有外溢,被任析吸收入体内,他的境界松动,到达了元婴巅峰。
说起来,他修魔的速度,可比修仙快多了。
且轻松无数倍,只要他愿意,呆在魔渊就能轻轻松松突破无数屏障。
浓郁的黑暗被稀释,出现出浅淡的光,能看清楚彼此的轮廓。
直到溢出来的最后一丝魔气也被任析吸收完毕后,外界渗进来的光,足够让他们看清楚彼此眼下的模样。
谢臻满头冷汗,桃花眼下浮着一层浅淡的薄红。
任析放了一颗夜明珠在头顶的琉璃架内,屋内的一切变得清晰。
他瞧着谢臻那副比他还要惨的模样,无语凝噎:“你这,到底是怎么弄的?我分明记得上次咱们在魔渊边分别时,你还是好好的……难不成是空山给你留下了暗伤?”
不至于啊,当时的谢臻已经是化神巅峰,虽然敌不过在化神浸淫百年的空山,可也不是好对付的,不该留下这么严重的伤。
谢臻靠在椅子上,扬着眉梢,仿佛前一刻虚弱的人不是他似的:“哟,您还记得咱们上回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作者有话要说:
5号跟6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