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了付苍年口中的那个人可能是谁,脸上也再露不出任何笑容。
付苍年却像是终于能笑出来了,冷冷嗤一声:“说来也是奇怪,魔气入体后也能修炼,从而产生了无数魔修,又因本源魔气被压制,那些魔修疯魔的人所剩无几,竟然能像普通修士一般修炼,甚至比普通修士修炼的还要快上许多,无需引起入体,轻易踏入修途。天道为了制衡,便不允魔修飞升。千年前魔气充盈的时候,大魔随处可见,修为低于元婴的几乎只能抱头鼠窜。他们个个想着飞升,然而到了大乘巅峰,引来雷劫后,却个个身死道消,只有一个人……”
“能以魔修之身飞升,渡过雷劫的从千年前至今,只出现过一个人。你应当……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谢臻当然知道,其实不必谢臻,其他人也知晓。
唯一飞升的魔修,千年前的魔尊任温期,如今的任析。
“天道不允魔修飞升,可独独允许任温期一个!你以为是天道仁慈吗?”付苍年忽然甩袖转过身来,声音冷厉!
他像是完全压不住自己的脾气了,看着谢臻的眼神似乎很不能将他千刀万剐一般,带着浓烈的愤恨:“是任温期舍身入魔!他是生在苍岭池的天生灵物,护了苍岭百年安稳,身负圣光,诸魔不得靠近。可他见不得仙魔厮杀,见不得生灵涂炭,多管闲事,将自己的本体从苍岭池中拔出扔进了东源裂口,把自己活生生炼成了本源魔气的容器!”
“修魔却成了圣人,何其可笑,连天道都阻不了他飞升。千万年来,无数人争破了头,想要飞升,踏入那通天大道,只有任温期做到了!”
“可他这蠢货却因为你,舍去了一身修为,重头再来!”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付苍年的眼睛发红!
好似他与谢臻的身份调转,谢臻才是正道修士,付苍年才是魔修。
“我若杀了你,除去他的后顾之忧,任温期定然会恨我入骨。可他也不必再做这圣人了。”付苍年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么一句。
他始终压在手中的剑柄被他缓缓抽出,剑身反射出如水的光,凌冽冰凉。
他没有开玩笑,他是真的想杀了谢臻。
谢臻像是有些愣怔,在思考付苍年方才说的话。
他能够猜到的到底是有限,他想起来任析那遍布整个魔渊的根系,想到漆黑魔气包裹中,那可泛着莹莹绿光的笑笑植株,想到任析每月不吸收魔气便痛苦不堪的模样,还想到任析在渡劫时,那些格外想要劈死他的雷劫。
有丝线一圈一圈的,用一种缓慢的速度,将他的心脏缠绕起来。
谢臻又想起来,自己当初在魔渊底濒死的时候,任析为了减轻他的痛苦帮他至于的心脏与脖颈。
那样大的两道狰狞豁口。
现在那两道治愈的伤口像是重新回到了他身上,让他阵阵作痛,可没有流血。
付苍年看着谢臻的神情,愈发冷笑不已:“你那是什么表情?是想清楚,你不配吗?为了你放弃飞升,你觉得他值得吗?”
付苍年兴许觉得谢臻那种痛苦的表情很有趣,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留影法器,有人半个拳头大的镂空青玉球,下面坠着白色的穗子,付苍年的灵力注入其中,当初窥生镜浮现的景象再度浮现在了谢臻眼前。
青年站在天梯边,望着洞开的天门说:“我不飞升了。”他的语调那样平静,好似他放弃的不是无数人穷尽一生追求的飞升大道,而是放弃了一片树叶,一粒尘土那样轻易又平静。
天梯消失,洞开的天门阖上。
本该飞升上界的魔尊修为尽失,落回漆黑的魔渊,在安静无声的黑暗中等待。
等着千年后,救一个天生魔物的孩子。
谢臻有些喘不上气。
他下意识皱起眉,双眼却没有从那漫长黑暗的画面上移开。他知道那丛黑暗中,有一株本该散发莹莹绿芒的小小灵植。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问:“那你们,为什么不帮他呢?”
付苍年像是听见了极其可笑的话,让他觉得谢臻恬不知耻,觉得任温期一腔心血如今真是一定一点都不值得,让他觉得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谢臻掐死,以免任温期知道他救下来的是这样一个狼心狗肺之人。
谢臻的神情从一种十分茫然痛苦的状态恢复,转而去看付苍年,无比认真且执着的询问:“千年前,他救世的时候,你们没有人帮他吗?”
付苍年几乎要怒极反笑:“怎么?帮着任温期那个蠢货救你?”
谢臻看着付苍年,眼神异常冷淡:“不是我,是别人也好,是谁都行,你们就这样看着,不帮他吗?”
付苍年觉得可笑至极:“千年前的事你知晓多少?若不是为了他,我与梁丘穆何至于此!”
谢臻的眼神却更冷了。
付苍年的剑完全脱鞘,他要杀了谢臻,完全解决这个祸害,什么祸事魔头便不再,任温期重新修炼飞升便可,这世间纷扰再与他无关!
冷锐的剑芒飞出去的同时,谢臻没有坐以待毙,他迅速从那种痛苦中脱离,反手拔剑抵挡付苍年的剑芒。
他整个人倒飞出去,双脚擦地几乎止不住自己的身体,而后狠狠撞上了大殿的柱子,五脏六腑血气翻腾。
付苍年的剑气之灵力,谢臻平生仅见,可他没有惧意,反而也生出来一股怒气,让他无法压抑,只想与付苍年打个你死我活!
就在二人剑拔弩张之时,封禁了大殿的禁制被人破开,青年推门。
他似乎已经在门口站了一段时间,不止他在,梁丘穆也在他背后,甚至杜翁也在。
大概是听见里面打起来,才破开禁制。
任析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只是用一种似乎有些难过,又饱含更多其他情绪的眼神,望着付苍年。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