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去换了证出来,又拿回红色的小本,他没想过还能失而复得,打开一寸一寸地审,程思稷的名字和江新停的名字还写在一块儿,红底的照片也好看,江新停的开心几乎写在脸上,一回到家就找了个带锁的抽屉将结婚证锁住,钥匙没收。
“拿不到,就离不了。”江新停说。
“你让我拍个照,复印一下也行。”程思稷眼底有宠溺的无奈。
江新停的触角动了,一下警觉起来:“干嘛呀?”
“没什么。”程思稷将他的额发向后捋。
“说实话。”江新停敛住笑,没有了发丝的遮掩,他眼神里的严肃很清晰。他太了解程思稷,这副模样显然是又要自己承受些什么,不对他讲。
程思稷沉默片刻,决定不瞒他。
“我在找律师立遗嘱。办公证手续的时候,需要结婚证这些材料。”
江新停愣住了,虽然他知道不少有钱人很早就会提前安排好自己的身后事,图个有备无患罢了,但乍一听到这两个字,还是觉得冲击很大。
“你不要多想。我只是不想像之前那样,什么都没有安排好,如果有个意外,很仓促。”程思稷安抚他,“我比你年长,有些事离你太远,你想不到,我得替你想着。做好这些安排,对公司,对我父母,都更稳妥,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程思稷所经历的,是他难以想象的。显然程思稷描述当年那件事时再怎么轻描淡写,但濒临死亡的际遇,还是改变了他的想法、他的规划、他的重心。现在的程思稷没有不好,但江新停总是想,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可以替他承受,希望这一切都不要发生,让程思稷还做那个有脾气、有野心的程思稷,别那么周全,别那么患得患失。
“宝宝。”江新停思想上能理解,但还是喉头哽得难受,“我们都会好好的。”
程思稷眉眼温柔,捏捏他的面颊:“当然。还要陪小麒很多很多年。”
就这一点小事,让江新停的心情由高亢变得不那么舒畅,程思稷哄了他两个小时才重新高兴起来,和程思稷头抵着头一起规划开春是先去美国找医生检查,还是先去欧洲跳伞和潜水。他没尝试过的事有很多,好在他和他的爱人还有足够漫长的人生可以一项一项去共同体验。
晚饭的时候程思稷有个非去不可的应酬,离家时,领带是江新停系的,皮带也是,他喜欢江新停环住他时的姿势,像是一种温存的圈禁。然后他们接了吻,打开门的时候,夕阳将他们二人的身影拉长。
这一切近到几乎触手可及的温柔记忆,平复了他对这场酒局无聊的感受。又因为归心似箭,他省去推拉的过程,凡是来敬酒的都欣然饮尽,散场时就喝得有些多。往常喝得不舒服了,程思稷总要在车上捺着眉心,露出难以忍耐的神情,但今天步伐、姿态,都难掩对归程的期待,不必多问,小丁识相地启动汽车,飞快地朝得观别苑开去。
其实连程思稷自己都难以想象,他独自度过了没有江新停的三年,1095天,26280个小时。
久到江新停栽种的植物枯萎,久到他包的饺子在冷冻室变质不得不扔掉,久到他的气息完全散尽,他换的灯泡和万向头又坏了一轮。
就像一场透析,光阴将江新停连着血肉从自己的生活里剔除,又痛苦又无力。
好在最冷的时候已经过去,夜晚的星辉耀眼,程思稷过早地透过车窗看清得观别苑久违的等待他的那盏灯火。
二楼电竞室的灯亮着,程思稷像往常一样,没打扰,自己开的门,室内暖气开得足,空气里弥散一点鲜虾馄饨的香气,由此可以轻易推断出小孩儿的晚饭。上到二楼,看到江新停戴着耳机在电竞椅上操作,神情很放松,还在和队友互报点位偶尔对骂,显然只是和队友打着玩。
程思稷推开门的时候,江新停看到他时眼睛亮了一下,暂关了一下麦克,对他说:“随便打打很快的,等一下哈。”
程思稷没有离开,走到他身后,两只手臂撑着桌子,将他环住看着他打。
他身上酒气重,神态有一点滞顿,江新停觉得他喝多了,缩着脖子又关闭一下麦:“宝宝,你去睡一下,我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