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时雾又回到之前住的地方。
入冬后的天色暗得快。
习惯性去小区超市买些食材,出来周身已经黑了。
老式楼区,上年纪的路灯吝啬着光亮,铺着灰砖的地面上,人影摇曳。
时雾对霍以南的每个动作都太熟悉,熟悉到他的影子都能辨认出一二,只是她反应慢,等想避开时,前方的人影已经看到她,不加犹豫地快步过来。
时雾在脑海里设想一下,根据影视剧情节,她应当扭头就跑,那这位男主角会跟在她后面,拉住她的胳膊,一根筋地喊——“你听我解释”“我和她没什么”。
若真是那样,她会不会配合地演一下,我不听我不听。
事实则是霍以南追过来后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拎过袋子,顺道问:“今晚吃什么。”
看,他其实是比影视剧里的男主更不要脸的,他还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时雾盯着他,笑两声,是嘲笑没准,就是不知道笑他还是笑自己。
袋子里的东西不轻不重,都是些瓜果蔬菜,还有些猪排骨。他们曾在小破出租屋里度过一段艰难的冬日时光,那时最爱窝在几平米的卧室兼厨卫客厅为一体的房间里喝浓汤,偶尔奢侈地做上一次玉米排骨汤。
时隔多年,冬日和汤的味道都不会有太大的差别,但两人再站一起,怎么都不是那个味了。
时雾薄唇轻抿,笑不达眼底,霍以南终是忍不住了,腾出一只手去摸她的发,低声解释,“雾雾,你总得给我一个合适的机会解释。”
言外之意,这不是三两句就说得清的。
时雾还是没开口。
她就像个哑巴观众,一句话没有,只想看看这个人怎么表演。
霍以南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犯了错,提她的东西,像个保镖似的跟在后面来到家门口,给开门,关门,找拖鞋。
他似乎没发现这个房子空了很久,很自然地去厨房。
他做什么事都不差,几乎样样精通,只是慢慢回归霍家少爷这个身份后鲜少再做些对他前途没益处的事情,包括进厨房。
今日份他难得做一顿晚餐。
大男孩围上她的碎花围裙,仿佛一切如常。
时雾也不捅破,在客厅里看电视,身子依靠着抱枕,盘膝而坐,时不时因为综艺节目里的搞笑片段而笑出声,眼神专注且认真。
窗外凉风渐起,屋内和宁安详。
是在霍以南发现家里调味的盐用完,边褪下围裙边准备去买,经过客厅时顺道看她一眼时,气氛才稍作改变。
综艺节目笑过便忘,回归现实,时雾不经意地一眼和霍以南对上。
平心而论,这些年他身上的少爷气质愈发浓郁,越发脱离烟火味,昂贵的衣料在犹如天生衣架子的他身上似锦添花,精致的面孔早已适应忙碌生活,眉眼间早已挂上成年人的薄凉。
不小时间的对视后,霍以南先打破平静,唇角上扬,仿佛还是当年风华正茂的少年,“没盐了,需要我带点什么回来吗?”
“嗯……”时雾抿唇,好似想那么一想,“你和她上过床吗。”
“……”
霍以南手中的围裙掉落在地。
谁能料到会问这种问题。
又是在风平浪静的时候。
盐买回来了,问题,并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在一桌热乎饭菜摆到跟前,双双入座后,霍以南才开那口:“我说没有的话,你是不是不会信。”
时雾筷子夹着鲜嫩的鱼肉,都不抬头看他,“嗯。”
他强调:“没有。”
她轻轻咀嚼。
其实有没有都不太重要了。
就像他开始解释,他是有难言之隐,因为,父亲依然不想让他们在一起。
原因就太老土了,时雾也不意外。
她也能明白,霍以南夹在两难之间,所以想在霍老幺面前营造出一种他是花心少爷的形象,在她和其他女孩间周旋,这样,霍老幺就认为自己儿子不是个为感情耽搁正事的人。
花花少爷嘛,再正常不过。
霍以南最后还是说:“对不起。”
这是真心实意的,已染上资本味道的男人眉眼,此时此刻透露着愧疚。
时雾也不知道他对不起的是什么,隐瞒还是他和那些女孩的亲密接触?
她回应:“没事。”
哦,反正,她也和别人亲密过了,对方还是他的长辈。
算不算扯平。
霍以南的解释于时雾而言没起太大的作用,早在很久前她就想过,但想归想,释怀归释怀,不知道别人怎么定义的,在她看来,在所有背道而驰的理由中,不够爱是最绝对。
即使最后霍以南在温暖的室厅,紧抱她的身子,仿佛当年校园玉兰树下少年热烈的拥抱,且用那近乎哀求的语气一遍遍重复,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会娶她的,嫁给他的人一定是她的时候。
时雾的眼神,还是没能亮起来。
反倒舒缓一口气,呼,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