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全不敢抬头,依旧保持着躬身姿势道:
“奴才不知,只是听闻南家于京中已是人人退避三舍,想必将军府也必不会如此糊涂。”
新帝顾桥闻言,眉目轻挑,似笑非笑。
“这可未必。”他轻轻哂笑着道,微挑的凤眸里带着冷意
那位向来与他不合的老将军一向秉性正直古板,可不像是会为了媚上而舍弃了自己与好友的多年情谊之人。
“不过这南家还当真疼宠这唯一的女郎。”顾桥细细看着褶子。
大难临头,一大家子居然还有心思为了女郎的姻缘忙前忙后?
双全回道:“听说这南氏女是南家老来女,南大人与其夫人,兄长,嫂嫂皆是疼宠非常。”
“既然如此,那便让他们嫁吧。”沉吟片刻,顾桥缓声道。
南家不过是太子马前卒,近些年也没犯什么大错,也的确没有赶尽杀绝的必要。
心里定了主意,再次拿起那封秘褶看了起来,顾桥眸里的暖意缓缓褪去,冷意渐浓,心里徒然升起了几分看戏的好兴致。
如今太子一脉的属臣,也只剩下这么几家还在如同困兽一般苟延残喘着了。寒冬腊月里,看着这些困兽之斗,也别有一番乐趣。
……
“夫君!如今太子已经倒下,新帝登基,这南家便如同那树倒猢狲散里的猢狲了,您为何还要应下这门亲事?”
裹着大氅的将军夫人气急败坏得朝着将军吼道,这位一向优雅得体的世家贵妇人平生第一次失去了理智。
她就这么唯一一个儿子,长相挺拔出众,就连文采武功在京中一众子弟当中也是出类拔萃的那个,向来是她心尖尖上的骄傲。
虽与南家那位小姐定下了婚事,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新皇不会轻易放过太子一脉的,那南家已经是岌岌可危,危在旦夕。
难道真要她儿子娶一个罪臣之女为妻吗?
“荒谬!”叶将军看着自己的夫人,语气严厉道:“既已结下婚契,那就是叶家未过门的儿媳,怎可因为一时落魄就舍下未婚妻子。”
叶夫人被丈夫的严词厉色吓了一跳,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只是为了自己唯一的孩子,她依旧有些不甘心。
“夫君”叶夫人冷静了下来,柔和脸色:
“倒不到我嫌弃些什么,只是总归是两个孩子的婚事,总得考虑好才行。”
“说起来,南家那女郎我们也从未见过,这性情品行也无从知晓。”
“倘若两孩子性情不合,若结为夫妇,岂不容易结成一对怨偶,到时候,也是害了那女郎…”二十几年枕边人,叶夫人自是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位吃软不吃硬的粗人,若是强硬着来,肯定是不行的。
她只能强忍住心里那股气,轻言细语道。眼看叶将军脸上的怒意越来越少,叶夫人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听得进去就好,只要夫君听地进去,自己总有办法拒了这门婚事的。
“不如,将南家那孩子约出来,让两孩子相看一番,若是两个孩子相处融洽,再提婚事也不迟。”
眼见叶将军脸色越来越平静,叶夫人乘热打铁道。
“可是,这南家如今的…”叶将军沉思半刻,还是有些顾虑,南家如今岌岌可危,哪里还等的及啊。
“不碍事,就明日,明日两个孩子相看完,要是相处融洽,我们立即下聘礼将人娶进门。”
“那,要是两孩子相看不成,这……”叶将军心有顾虑道。
“不成便不成,南家此时想嫁女,只不过是为了保全这膝下子嗣性命罢了。夫君与我子侄众多,到时候尽快为那孩子挑个如意郎君亦无不可。”
叶夫人紧紧攥着帕子,面色自若地紧盯着自己的夫君道。
叶将军抚着胡须,思虑片刻,终于点头应下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子,他也是极疼爱的,相看相看也无妨的。
叶夫人松了口气,镇定地送叶将军出了门,便速速招来了在儿子身边伺候着的小厮询问儿子在何处。
“少将军一大早便去了军营,未曾回府。”小厮躬身回道。
“那好,你即刻带些换洗的衣物去军营,就和少将军言说,明日家中会有一些女眷登门,不好叫他在场,叫他在军营里待一日。”
叶夫人眼里闪烁着光,对着小厮说道,还再三叮嘱道:“明日少将军想要回府,你要拦着,拦不住就叫人给我捎个信,切莫叫他回府冲撞了别人”。
小厮心头疑惑,什么样的贵人才能让堂堂将军夫人如此礼待,却也连连垂首应是。
一旁守在叶夫人身侧的嬷嬷见她如此作态,心里有了计较,上前道:“夫人,您是想……”
夫人目送着小厮撩开帘子远去,沉默了许久,才侧首缓缓道:
“嬷嬷啊,我不是那种计较高门显贵之人,对于这未来的儿媳要求不高,只一条家世清白即好…。
“可我的勋儿品行端方,前途远大,怎可让我儿娶一个罪人之女为妻,坏了前途啊…”
叶夫人亦是出身于显赫的高门世家,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内宅妇人。这南氏女以后不仅仅只是一罪臣之女,更是前太子一脉中南家的亲女,新帝登基,本就将前太子一脉赶尽杀绝。
倘若这南家女真的成了他叶家的儿媳,恐怕叶家恐怕真的会成为让新皇如鲠在喉,有所忌讳的存在。到时候,不仅仅是她儿子的前程不好,就连他夫君的仕途亦会有波澜。
所以无论如何,这南氏女郎绝对不能进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