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许千阑帮江暮铺好被褥,看他睡在床上,自己也洗漱完,边走边褪外衫。
他已经不用多问,师叔肯定要让他来陪着。
经过桌边,他低眉一瞥,见盘子里摆着一堆果脯。
他脱衣上床,摇头道:“师叔您既然不吃,为何又要接她的东西?”
“为了与她多说说话啊。”江暮侧过身。
“师叔很喜欢她?”
仙人……要动凡心吗?
没等到回应,他也不再问,原想翻个身面朝外睡,可是这样睡师叔总喜欢玩他的头发,他思量一下,还是平躺着没动。
即便这样躺着,身边人还是卷起他的发丝绕在手指上玩儿,他无奈,也习以为常,不再往回拉了,只想尽快入睡。
可今日偏奇怪了,怎么也睡不着。
他又想打探一下,问道:“师叔您为何来微明宗啊?”
江暮卷着他的发丝,道:“我就站在那里,你师兄非要我来。”
“那您没有什么事儿要做吗?”
“没有啊。”
许千阑不解,仙人来下界,真没有什么关乎苍生的事要解决?
他不信,还是想再问问:“您相信师祖勘测吗?”
“你说仙门之劫么,不太相信。”
“您是说仙门不会有劫难?”
“不,我是说,他认为我能化解劫难,我不太相信。”
“啊?”
“仙门后园种的菜被水淹了也是一难,灭门之灾也是一难,大大小小,你们也说不准将会有什么劫难,我更不知我能化什么难。”
许千阑似懂非懂,心道他可能不愿说太细,识趣不再问,还是准备睡觉,方要闭眼,听身边人轻轻说了一句:“我没有喜欢方小姑娘。”
“什么?”他一怔。
而身边人没再说话。
他的神思起起伏伏,不知想些什么,还是许久没睡着,安静的夜晚,他侧脸看着身边人的睡颜,胡乱地想些事情,不知歪到了哪去,最后在心里训斥自己:“不可亵渎仙人。”
心乱如麻间,一缕发又被拉了起来,他惊愕往旁边看看,见江暮笑看着他,并没有睡着。
江暮拿着那发梢抚着他的眉端,轻悠悠道:“旁人又不能幻形出漂亮的老虎,我不喜欢。”
“……”
“好了,现在睡觉了。”江暮松开他的发,翻了个身,这次是真的睡了。
而他很久后才睡着。
翌日休息休息,到下午,他们就准备启程去城主府了。
今日城主寿宴,百姓们同贺,大家小巷都挂了红绸,百姓们今日可随意出入城主府。
几人到的时候,一群下人们正在大门上挂灯盏,青灰色的铁质莲花形灯盏,旁一条蜿蜒曲折的立杆尽头,有一铜扣,可以用来将灯挂起,也可以挂挑杆。
言小白想了想:“这城里好像很盛行这样的灯,前日我碰见的那什么玉公子,提的就是这样的灯。”
“寿宴怎的不挂红灯笼,不过这灯盏是挺漂亮的,就是看上去不大喜庆。”君若时道,又蹙眉,“说起来,二师弟怎的也不来迎一下师叔祖与师尊?”
后院,方郁峦正要动身,师叔祖与师尊来家,他当然得去迎接,他原本还做好了准备去客栈接。
刚出房门,见方夫人携丫鬟走进:“今日你父亲过寿,你就穿这样吗?”
方郁峦穿的是平常的素锦宽袖长衫,他本来没多想,经母亲这么一说,觉得自己穿得不够喜庆,连忙道:“我去换衣服。”
“我给你备好啦。”方夫人慈爱地笑,让丫鬟把衣服捧上去,那是一件金底带红花的长衫,很是喜庆,不是全红,又不会喧宾夺主。
“还是娘想得周到。”他欲换衣服,看着旁边丫鬟,又觉不好意思。
丫鬟不解:“奴婢为少爷宽衣啊?”
“不用不用。”仙门数载,他早已不习惯有人近身伺候,“你出去吧,我自己穿。”
丫鬟看向方夫人,方夫人道:“那你就出去吧,孩子大了,害羞了。”
对方低眉走出房门,见她出去,方郁峦才开始褪衣服,母亲在场仍然有些尴尬,他只是换一下外衫与发冠,不至于让母亲也出去,但还是转过了身。
未看到的身后,端庄的方夫人,那张微笑的脸,五官慢慢像粘稠的水一样流淌,笑容渐渐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