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感觉不到时辰, 他也就忘记了去调天色,周围始终昏暗,那些火光亦始终没散。
两人相拥着, 静静看着这漂浮的光,不知过了多久。
许千阑好像失去了魂魄, 慢慢抬起手, 摸了一下这金丝笼, 再抬眼看江暮,一言不发, 哀戚与他对望。
江暮温和地笑:“没事了。”
许千阑轻轻抚着他的脖颈, 那还渗血的牙印让他的手瑟缩了一下,过了会儿又慢慢靠近, 可是不敢碰,只虚虚悬着。
“不疼。”江暮道。
他又拉了一下他的衣, 看那肩上更深的印记,身躯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
江暮刮一刮他的鼻子,浅笑:“真的不疼。”
他依旧战栗, 面如死灰,一开口嗓音也沙哑:“对不起。”
“没事,很快就好了。”江暮轻轻拉住他颤抖的手,覆在自己的脖颈上,那手想躲,他将其按住,“你看。”
手上有流光拂过, 须臾后挪开, 脖颈处的痕迹已然消散。
许千阑知道那是这人自己治愈的, 但他心中仍有一丝安慰, 仿佛是他的手将那伤口又抚平了。
他慢慢摩挲了几下,再缓缓挪到肩上,江暮就再按住他的手,掌心拂过流光,肩上伤痕也消失不见。
他的眼中稍稍恢复了些光亮,可还是不敢看对方,缓缓低下头。
江暮温润地笑:“哎呀,头发都乱了,我来给你梳一梳。”
他走到许千阑身后,轻轻拉起那凌乱的发,手中幻了一个梳子,一缕一缕梳整齐,但他一贯只会编辫子,束发实在是生疏:“我还是给你编一圈好不好?”
眼前人回转了一下头,却是没说话。
江暮知道他不愿意,浅浅笑了一下:“逗你呢,简单的我还是能束好的。”
他折腾了一会儿,以簪子将发固定,虽然是束好了,但看上去么……发髻有点歪,不过挺可爱的。
许千阑却什么也没说,还道了句多谢。
江暮扶他站起,挥散金丝笼:“回去吧。”
他怔怔地起身,两人慢慢地走,一路走一路看,往前天色就开始变黑了,那是江暮调好的黑夜,几点星星在夜空闪烁,清风和煦,云烟缭绕,恰如仙门的良夜。
许千阑看那与微明宗几乎一样的巍峨大殿,殿内两排座椅,当中堂上,以前一贯是师叔与师兄的位置。
自那殿前走过,依稀仿佛仍能见师兄蹙眉坐在那里,师兄总喜欢蹙眉,也爱哭,又非常爱操心,性格着实说不上果断,身为一门宗主,很多时候都拿不定主意,可他又有着一份别样的原则与坚持。
他记得进宗门后,师兄整日愁眉苦脸为他操心,担心他被人欺负了,担心他不好好照顾自己,担心这担心那……
他不敢再看,揉一揉眼睛,转过了脸。
再往前走,看那青石板的小路,潺潺流水,推门走进庭院,赫然一股暖意,江暮把他扶到床上:“你现在还想不想睡觉,如果要睡,那就继续睡,不想睡了,我就把天色调亮。”
他躺到床上:“不用麻烦。”
“那这样,还是按照正常让它日升月落,但是你想睡就睡,好么?”江暮挥亮天光,想了一想,又让它下起了雨,哗啦啦的雨打在屋顶上。
有时候白日雨天一场好眠,还比夜晚更安稳,仿若世间都安静,心安理得这一日悠闲。
许千阑抿了抿嘴:“我是说,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江暮正欲给他拉上被褥,闻言一顿,又有些不痛快:“我既把你带来了,作为长辈,总得照看一下。”
他拉好了被褥,负手大步走了出去。
在房内冷着脸坐了一整天,到了晚上,点亮烛火,继续冷脸静坐。
有人轻轻敲门。
他的心乱跳了一下,坐正,摆出冷峻的姿态来:“进来吧。”
许千阑小心翼翼打开门,慢慢走进来,在他面前垂手而立。
“何事?”他目不斜视。
来人抿抿嘴,组织了一下语言:“关于连心契,我想跟你说……”
“说什么?”江暮仍盯着桌子。
许千阑又顿了一会儿。
明明只过了须臾,江暮却仿若等了天荒地老。
而后,他听得轻声一句:“我愿意结。”
悬着的心猛地落回,那紧攥桌角的手松了下来,江暮定定神,压制了好一会儿激动情绪,好不容易稳定下来,表面依旧做出冷意:“之后也要解,是吗?”
对方眼中闪烁了一下,再低头,含糊道:“是。”
江暮闭了一下眼:“我知道了。”
半晌后,他抬头,终于看向对方:“你真想好了?”
“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