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实话,他们是当真无助了。
许千阑沉默须臾,点头:“好,我……去问问。”
“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凌鲲鹏却见他神色很是犹豫。
他顿了顿,如实道:“我说走就走,如今有事情了又去找他,有些愧疚。”
他在殿内踱步,到后半夜,定定神,拔下发簪,抚一抚那个玉珠,深吸一口气,慢慢闭眼。
清气流转,再睁开眼,面前一片昏暗,若落日后的黄昏,不明也不黑,沉寂的暗。
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声响,刚从喧闹的下界来此,许千阑一时有点不习惯,他疑惑地走着,明明离开的时候,这里是一个小城,有灯火阑珊的长街,有林立的店铺。
再往前,还应该有巍峨的大殿,有蜿蜒的小路啊。
他一路往前走,什么也没看见,只有一些水幕,偶有水形人,从水中钻出又落回。
他的心提起,怔怔往前走。
那铺满了毛绒毯子的庭院也不见了,曾留下二人痕迹的水池,寝殿,全都不见了。
他顿觉从头到脚的凉意,向前跑了几步。
白衣的身影背对着他,静静地坐着,长发未束,都散落在肩,一望无际的昏暗天地,唯有这一抹白,孤零零,安静地坐着。
许千阑轻声呼唤:“圣君?”
那身影惊了一下,过了会儿,才缓缓回头,眼中绯红隐去,露出瞬息的欣喜,只是散不去一片阴蛰:“你回来了?”
他的发零落在肩,有几许飘在额前,面色些许苍白,声音也有几许低沉。
许千阑心跳怦然,他上次听闻凌鲲鹏几句话,心里涌出了纷乱心絮,那是情意吧,思念他,担忧他,再见时,满心欢喜雀跃。
此时看着他,一时喜,一时惊,又觉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可说不上来,他怔了怔,下跪叩首,千年万语,种种思绪,都化为一句话:“圣君可还好?”
白衣人静静看着他,离别并不久,可又有恍若隔世的错觉,许久后方回话,语气是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我很好啊。”
“可是……”许千阑四处看,“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了?”
那一眼不眨盯着他的眼眸垂了一下,回应的语气带着淡淡疏离,又有几许悲凉:“水天之幕本来就什么也没有。”
“那……”
“你回来干什么?”对方不等他说完,一丝殷切闪过眼眸。
许千阑又怔住,觉得这语气也跟从前不同,他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危难当前,他收起心絮,想起来意,立即再磕头:“戍望……苏醒了,修界有难,弟子来请问圣君可愿一助。”说罢又磕了几个头。
他俯身静待回复,却半晌没听到动静,只好抬头,看向面前人。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眼神忽而凌厉,让他莫名骇然,忍不住后退了一些。
江暮慢慢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幽幽道:“修界有难?”
“是,戍望召唤了无数的妖魔,除了微明宗,已经全被他占领了,哦,他还附在了言小白的身上,他……”
“跟我有什么关系?”话未说完,忽被打断。
许千阑愣住,怔怔看他,看那神色无悲无喜,可又无形中散发着透骨的寒凉,让人不禁胆战心惊。
他更是疑惑,垂眸思量须臾:“是,弟子明白了,叨扰圣君是弟子的错。”他惴惴不安,垂眸道,“弟子告辞,等人间事解决了……再回来向圣君请安。”说罢又行了一礼。
而还没起身,忽地被水行人按住。
他满脸不解:“圣君您这是……”
江暮俯身看着他,发丝垂落在他的面,那嘴角微勾,眼中是阴蛰的暗:“水天之幕,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许千阑惊了惊,感受那发丝在脸上一下一下拂过:“那……圣君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你别忘了,你还欠我封存的次数,还有……”
“五十多次,弟子没忘。”许千阑接话,脸上微红。
“知道就好。”江暮继续打量着他,看他如今不再穿微明宗的统一服饰,褪去一身蓝衣,换上了白衫,一根发簪半挽发,他还有着如火热烈的性情,但眉眼中少了轻狂,透出几许坚毅来。
打量完,对上来人的眼眸,他浅声道:“脱啊。”
许千阑大惊:“现……现在?”
“不愿意?”
“没有,就是……”许千阑紧蹙眉头四处看,他是来请人的啊,心里急着,现在哪有心情做那些事,而且,这里还有水形人,他们再怎样没有生命,可也是人的样子,他实在是做不到当着他们的面脱衣服。
他支支吾吾,低头揪着衣领:“圣君……”
江暮静默不言,只看着他。